
在南行的高速公路上,是冬日的晴空。
特意擇日休假,呼朋引伴,只為去探望離職的同
事,她在蘇澳自營小火鍋店。職場上,送過族繁不及備載的夥伴,深知這一
探,可能彼此的往日情誼再也回不去續不了了。
人在情在,人去情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南方澳的內埤仔,擁促的港灣,詩樣的海灘。
不禁憶起青春時一小段嬤孫的傷感往事。
坐在粒粒如寶石的海灘上,尋求兒時記憶猶存的小貝殼,
一面思憶著那削瘦蒼老的阿嬤,帶著架著「鐵腳」小兒痲痺純真美麗稚弱的姐妹倆。
十九歲從朴子挫然心絕歸鄉時,曾帶著表弟尋訪到這內埤仔窄狹巷衖中的家門,
三十幾年了,嬤孫三人縱然再相逢也不相識了。
勉強喝完這堤岸上商家一杯不冷不熱的咖啡,海風呼嘯的令人畏寒,該走了,
腳步難以生根,總是身不由己的遊盪。
梅花湖畔,總是一層層水氣霧漫,與她在民宿庭前的咖啡,早已忘了滋味;
偕行的腳踏車,已去天涯?已落海角?只見野鴨沐水寒。
一樣的演奏,不同的是從吉他換成薩克斯風;在一曲星夜的離別後,
默念思想起的依然是追夢。
而另一旁的遊客,竟然心有靈犀點起了這首與湖光山色相襯的旋律。
就這樣癡癡凝望滿湖的鴨逐綠波,野薑花叢立汀洲,
三清宮的梵音裊裊繞繞楓黃楓紅中,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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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從來就不是他的揀擇,但卻是最終的皈依。
凡身肉體,是罪惡早已溢滿的容器,
可心卻好像還是空的。
合十的雙手,笑著對佛說,要超脫是非善惡,
那是他的信奉。
夜奔的狼,饑不擇食,希求覓得些許溫飽,
那管野地枝影錯亂陰風哀號。
愛情未曾美麗過,如同於酒癡卻飽受宿醉的苦,
待他清醒,待他孤獨,再飲一樽,沒完沒了!
縱青春耗逝,也殘存一點一絲星火吸納蘊發,
耀的滿江滿野的紅豔與燎原的氣吞山河,一念一世界。
紅顏多嬌也多變,一生一世的誓言,就如似予神明祈的願,
隨時空異變,各譜不同的曲調。
歌時,有怨有悠;醉時,有愁有情;文時,有願有抒,
思時,瞬息萬變,任性遐想,似萍隨蕩,如雲飄泊,不知歸處。
凡身肉體,是江湖的舟,天地兩岸,只專行於眼前的海,
蒹葭蒼蒼,白霧茫茫,左手把槳,右手執壺。
濁浪排空也罷,平波映璧也好,總要一心皎潔,輕渡千山萬水也無痕。
靈魂癡呆,夢在半途,背負包袱的旅者,
走馬看花的數著過去的驛站,與花落葉敗知多少?
腳步變緩了,回想他的出世而哀泣。
回頭撿拾走過的腳印,卻無處可停擺安置,
走走停停,他的右手也一直尋求不得一根拄杖的依偎。

凌晨一點多醒過來,多麼想有一個人可說話。
圓鏡裡的時分秒針,中邪般的狂奔瞎竄,
滴答滴答的寒夜催魂,像黑白無常的手銬腳鐐,
拖著人要去結帳。
他是個很爛的賭徒與酒鬼,總想著下一把一定會
贏下一次絕對不要喝醉,好像右手執筆左手端
杯,就是浪漫的救贖儀式。
小賭怡情,豪睹致富,一敗塗地。
小酌雅逸,豪飲情狂,魂飛魄散。
命運何辜?它只是預先安排好的劇情,錯以為是真,所以孤獨,
成了籌碼與下酒菜。
怎麼在這個時候醒來?如看著重播的肥皂劇。
倚門望閭望夜空,下起雨來了!
看不見九重葛的豔,楓葉的紅,值入紹興青瓷罈子裡的芋頭莖葉,
在黑裡傲挺,在雨裡優雅。
他想起在溪南的阿母。
渴了餓了,只有冷酒一瓶。

他的歌唱的真好,情真動人,有時候唱著唱著眼
淚都流下來,當然只有自己聽。
這些年,很少唱…怕面對殘缺的夢,時日無多,
支離破碎的網,只是魚兒的玩具。
雨落在鐵皮屋頂,穿過枝枝葉葉,灑在家家戶
戶,滲入乾杯後的心情,他突然唱起一首歌來。
這些年,他只有一首歌,管它是追夢還是夢追
酒,是日本曲子,…抬起頭來,一眼望去,
夜空月如勾…
歌聲在暗夜裡是不能放肆的,掃興的收歛著,俯首---
卻見一地的落葉,粗糙的水泥地,
也有些些的小確幸,給它遮蔽冬的薄衣。
佛曾憂心腳踏大地怕它疼了。
他則以栽種護土沃泥,順便灌溉失真乾焦的心田。

千絲萬縷也抹不去夜的黑,
一斟一酌總有個對口。
想睡需要床,如同人死需要一口棺材,
如果身後也能做主,什麼也不要陪帶,
一縷輕煙,無牽無掛,乾淨瀟灑。
酒精逐漸蔓延每個細胞,四肢、臉、腦、
眼也只能半開,模糊了周遭,能睡了吧!?
醒著是多方牽扯,醒著是多麼多餘。
孤枕單被,夢裡他是自由的,是嗎?
他連做個夢也要有道德。
一具屍體,神識也空,
因為所有的還了天地,多少滋養些眾生,骨肉無存無礙,之後的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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