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如影隨形》第四章（1）

就這樣，何三本——一個14歲的國二男生，尾隨在一個正值妙齡的女孩身後。

此時，閃閃突然回過頭一般，原地旋轉了一圈，望向了阿本的方向。

周圍已經暗了下來，閃閃那光圈比起白天，突然變得有點耀眼奪目。

何三本看見，閃閃的表情彷彿承受著什麼痛苦般地皺成一團，這讓阿本的胃彷彿被人捏緊了一般，冷汗也跟著淌了下來。

這也讓阿本的腳步停了下來，無法往前再走一步。這就像是人的自我保護意識在作祟，他感到有點呼吸困難。

他們正在走的這條路，前往的方向越來越偏僻。更往前，就只有一個鐵皮廢棄工廠了…吳芷姍到底要去哪裡？

阿本的汗水從髮梢滴了下來，停留在鼻頭上。他很想開口叫住眼前還在不停往前走的女孩，但是莫名感到口乾舌燥。再往前踏前一步時，他更加清楚地看見了閃閃的表情。

閃閃一臉哀求地看著剛剛因為停下腳步，現在離吳芷姍有一段距離的何三本，臉上無聲地吶喊著：「求求你了，快跟上來吧！」

才一個眨眼的瞬間，阿本發現吳芷姍前方有個人越過了馬路，走向越來越靠近鐵皮屋的吳芷姍。

那個人——…何三本用力眨了眨眼，把停留在睫毛上的汗水一併甩掉，「李彥超…？」

只見李彥超爽朗地對吳芷姍打了招呼後，倆人就這樣轉向，走進了右邊的廢棄區入口。

何三本忽然動彈不得，現在是什麼情況？

吳芷姍說過他們並沒有在交往，她也並不在乎這個人。現在，看起來就明顯不對勁的吳芷姍跟這個不知道和她到底有什麼關係、把和她的合照大頭貼放在荷包裡的人來到這個廢棄工場的偏僻地區。

阿本想不通其中的關聯。總不會是來這裡告白的吧？像單挑還差不多…？

想到這裡，盯著自己腳尖的阿本慌忙抬起頭，這時映入他眼簾的，是不停閃爍著耀眼光芒的閃閃。它一臉焦急地徘徊在剛才吳芷姍轉向的地方，似乎很想跟進去，卻在等待著阿本的樣子。

「阿本！」閃閃的聲音居然帶著點沙啞，彷彿跟剛才的阿本一樣，口乾舌燥得無法發出聲音似的。

聽到這聲呼喚的此刻，阿本不再猶豫，奮力奔跑起來，跑向那被圍牆遮蔽的廢棄區。

轉過彎時，已經不見人影。不等阿本開口，閃閃已經飄向前方一個看起來烏漆墨黑的鐵皮工廠。定睛一看，還可以看到裡面似乎發出些微微弱的光芒。

阿本安靜地貼在鐵皮屋的外牆上，往內裡看去。

嗯？裡面有點暗，阿本一時沒什麼看太清。

再定睛一看，眼睛熟悉了更黑暗的環境後，阿本看見了由他這裡看過去是斜對角位置的角落站著幾個人。

雖然不是完全看清楚所有人的樣貌，但他看見了熟悉的馬尾。

何三本悄悄地由外繞著鐵皮屋走到了那側——…

「哎呀，真沒想到這小妞會自己約你出來耶！」阿本聽見一個男生的聲音，「彥超哥！」

…指的是李彥超吧？

「話說，她也防備得真厲害耶！」另個沒聽過的聲音響起，「喂，那妳幹嘛約我們彥超哥出來？」

「果然是你嗎？」吳芷姍的聲音響起，何三本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隱忍著什麼，聽起來咬牙切齒，卻又忍住不要撲咬上眼前的人的感覺…

「呵…」這應該是那個李彥超的聲音，「這個賤人果然對妳亂說話了吧？」

「啊！」聽起來似乎很像一個女生因為疼痛而喊叫出聲。

阿本心驚了一下，終於找到了一個門縫，立刻往裡邊看去。

他看見那個叫珮珮的女生被李彥超抓著頭髮，似乎很痛的樣子。

話說，這個人真的是李彥超？氣場和那天在河邊看到的也差太多了吧！

阿本看不清吳芷姍的表情，女孩背對著他，他只能隱隱看見一點她的側臉。

忽然，一道光劃過阿本的眼前，他看見閃閃直線向吳芷姍的方向飛去。

「你幹嘛帶她一起過來？」吳芷姍的聲音很冷，但還是滿載著怒氣。

「喂——！」站在李彥超旁邊的人，似乎是剛才聽到的那把聲音的主人忽然臉露恐嚇地對吳芷姍說，「妳從剛才開始就對彥超哥很不客氣啊！」還往前踏了一步。

何三本蹲著的身軀不禁往前探了出去——要進去嗎？

這時，他看見吳芷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起了右手，揮出去的那一刻右手似乎握成了拳頭。嚇——！

對方也不是在外面白混的，他很快地抓住了吳芷姍揮向他的拳頭，然後——他也舉起了右手！

何三本的身軀像弓箭一樣彈射了出去，但來得及嗎？ ！

「閃閃——！！！」幾乎是大腦的條件反射，阿本喊出了聲，對著那隻有他看得見別人看不見的，他那小小的伙伴——保護她啊！

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都驚呆了，怎麼突然跑出了個人？ ！

「閃…閃？」而似乎有個人和所有人驚訝的點都不同。

閃閃的臉已經皺成一團，它飄在吳芷姍和剛才那個差點對吳芷姍揮下拳頭的人之間，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著阿本。

「…什麼情況？」那人的拳頭還沒放下，從有點嚇呆的表情轉換回一臉凶神惡煞地看著已經來到吳芷姍身邊的阿本。

「沒事吧？」阿本一邊盯著眼前的一群人，一邊瞄了一眼旁邊正呆呆看著他的女孩。

「何三本…」不知是不是阿本的錯覺，他覺得女孩的臉正漸漸地發白。看到他出現，好像比剛才一個人時的表現慌張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這個鐵皮廠是妳的？」阿本試圖緩和氣氛。

可女孩笑不出來，似乎還有冷汗從她那光滑潔白的額頭滑了下來。

見女孩說不出話來，阿本把焦點放回眼前的一群男生外加一個不斷啜泣的女生，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你們在這里幹嘛？」

眼前的李彥超始終一副饒有興味的表情看著阿本，「我從之前就想問了，」那曾經讓阿本評論為「帥哥」的臉此時寫滿了「不懷好意」，「你這小子是吳芷姍的什麼人？」

這傢伙真的和之前的差別很大耶！阿本看著眼前這個笑著但是眼裡完全沒有笑意的人，「關你什麼事？」

眼前的人嘴角微微收斂，阿本這次轉向身旁的女孩，「你們在這里幹嘛？」語氣依然緊繃但是比剛才柔和許多。

「何三本…」吳芷姍的臉根本完全失去了血色，「你快點離開…拜託了。」

軟弱的語氣和何三本所認識的女孩完全不一樣。這女孩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阿本的手握住了女孩看起來就像是搖搖欲墜的身體的臂膀，就像是要支撐住她一樣。

「你剛才——」女孩卻打斷了他，又好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他的聲音而忽然再度開口，「說到閃閃…」

嗯？

「閃閃…它在哪裡？」吳芷姍的眼睛泛起了一層水汽，但淚水始終沒有滑下。女孩用盡全力張開著眼睛，小心翼翼地護住那流轉在眼裡的淚水。

哈？ 「妳說什麼…妳認識閃閃？」阿本有點懵了。

「喂！！」忽然身邊傳來一聲謾罵，「你們在搞什麼鬼啊？！在旁邊聽你們說，你們還說上癮了？」

阿本看見吳芷姍快速抬手擦掉溢出眼眶的淚水，轉向眼前的那群人，「他走了我們再繼續說。」說完還用手指比了比阿本。

阿本可以明確感受到女孩忽然對他表露出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架勢。

他知道他本來就是忽然闖進來的，現在也沒有立場這樣站在這裡，完全就是個局外人，啊可是這女孩差點就被打了耶！

而且眼前這個轉變大到讓人覺得弔詭的男生也讓阿本發自本能的覺得不可以讓吳芷姍一個人待著這裡。閃閃也顯然不想離開，它始終飄浮在與女孩近在咫尺的距離。

「等等…妳怎麼會知道閃閃？」阿本禁不住脫口而出，「你知道閃閃是什麼嗎？」我們在說的，是同一個「閃閃」嗎？

女孩有點錯愕，眨了眨眼，旋即又咬了咬牙，「嗯…」

「喂！你真的很囉嗦耶！」李彥超身邊的「跟班」忽然往前用力抓住了阿本的衣領往上一提，「不是叫你走嗎？！」

「不要碰他！」幾乎是下一秒，吳芷姍對那個人吼道。

對方顯然被突然變臉的女孩嚇到，何三本也被嚇得一時忘了反抗眼前的「跟班」男生。

「阿光，放開他吧。」李彥超懶洋洋地出聲。

被叫做「阿光」的光頭男生放開了阿本，以威脅的眼神瞪了阿本和芷姍一眼。阿本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何三本…」吳芷姍的聲音帶了點哀求，讓阿本的心裡一顫，「拜託你了，你先離開吧！」

可他的本能告訴他不能就這樣離開，所以他搖了搖頭——

這時，旁邊傳出李彥超冰冷至極的聲音，「他這麼想參一腳，就讓他留下來一起聽吧？」

男孩和女孩雙雙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主人，對方一臉冷笑一邊眉毛挑得老高，「妳不就是要問我老頭子的事嗎？」

何三本望向身旁的女孩，女孩的眼神極其犀利，彷彿可以射出寒光來。

「是你幹的吧？」吳芷姍看起來就像被攻擊的刺猬，豎起了渾身的棘刺，「陳珮珮全都告訴我了。」

「哈？！」李彥超的眼神突然變得極其瘋狂，拽起在旁邊縮著的陳珮珮，「你說這婊子說了什麼？」

「放開她吧。」吳芷姍鄙睨地看著眼前笑得很不對勁的男生。

「不對啊！！你從她這裡聽到的話，不就知道那老頭子是被她幹掉的嗎？！為什麼還說是我？！」

眼前的人根本是惡魔派來的使者吧，阿本覺得那副樣子邪惡極了。他完全摸不著頭腦現在在發生著什麼，事情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他們說幹掉了誰？

「吳芷姍…」完全沒了當天在河邊氣勢的女孩嗚咽著開口，「我說了是我呀…我不是說過是我了嗎！」

看著崩潰地喊出聲的女孩，吳芷姍沉默地搖了搖頭，以很篤定的語氣開口說，「不是妳。在見到李彥超之後，我更加確定不是妳了。」

李彥超就像蛇盯上獵物的樣子看著吳芷姍，「妳在胡扯什麼，說得一副好像妳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妳懂個屁！」

「妳不知道我有多難過啊！我才是受害者啊！這個婊子在我面前幹掉了老頭子啊！你以為我不難過的嗎！」

李彥超突然滔滔不絕地接著說，阿本甚至可以看見他眼中冒出興奮的光芒。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幹掉…老頭子？

何三本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可是他感覺到自己後背上的冷汗直淌，直覺告訴他，聽到的內容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而且還是遠遠地超出那種。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知道是你。」吳芷姍現在的表情很可怕，那張像娃娃的臉此時真的像娃娃一樣彷彿失去了任何感情，只留下一種無法掩飾的恨從她的眼睛裡透了出來。

「啊啊啊啊！夠了！！」李彥超突然抓狂般的大吼，直接推開最靠近女孩的光頭男生，一把抓起了吳芷姍的衣領！

「喂！」何三本也本能地去抓住李彥超那感覺青筋都已經浮出來的手臂，根本就甩不開！

「妳說夠了沒啊？」李彥超那張俊俏的臉此時看起來只能用「瘋狂」來形容了，「妳知不知道我忍妳很久了啊？！」

吳芷姍看起來冷靜得可怕，「是嗎？」那雙清澈的眼眸此時似乎蒙上了一層灰影，阿本從之前就覺得那雙眼睛看見的景色似乎和自己不一樣，此刻這種感覺變得更是強烈，「那你現在可以不用再忍了。」

「哈？！」

說時遲那時快，吳芷姍忽然用力撞開在一旁的阿本！由於她的衣領還被李彥超扯著，所以她往旁邊這用力一撞，頓時讓她的衣服發出了一點扯裂的聲音，有塊東西應聲掉在地板上。

何三本被撞得往旁邊跌了一大段距離——這女孩力氣好大啊！

再往剛剛的方向一看，吳芷姍已經站在離李彥超一大步之遙的地方，手上抓著一個東西——打火機！

什麼？！

「什麼啊？妳以為在拍片嗎？」李彥超失聲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真的很像著了魔一樣，「妳是想要一把火燒掉這裡？？玩個同歸於盡？！」

吳芷姍堅毅的身影一動不動的，眼睛始終盯著眼前的人們，忽然大聲開了口，「何三本！」

「！」阿本已經站了起來，正要往她那裡走去。

「算我真的求你了，你快走吧！！」

阿本猛地停住腳步，不只是因為女孩的話語，也因為他看見腳邊有一個項鍊，閃閃在項鍊旁抬起頭看著他，用表情在告訴他「撿起來吧！」

「我不走。」阿本執拗地回應吳芷姍，一把撿起地上的項鍊——看見了上面一張裁減過的大頭貼，他猛然睜大雙眼。

裡面是吳芷姍和一個老人，老人看起來很慈藹。阿本覺得在哪裡看過這張臉…是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