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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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鵰》9-「小龍女」

作者:老衲


小龍女在絕情谷底,對楊過說得那一番話,其實通通都是騙楊過的。

當年小龍女在古墓中洞房花燭夜之夕,依著楊過所教逆練經脈之法,借著寒玉床的萬古玄冰之力療傷,卻先被李莫愁的五毒神掌所傷,後給郭芙的冰魄銀針所驚,小龍女本來體內毒質正要順著內息流出,經此一嚇,毒質盡數倒流,侵入周身諸處大穴。

當時,小龍女只在一剎那間但覺胸口空空蕩蕩地宛似無物,心知自己縱然是千年靈芝在手,也勢必救不回自己的性命。

是以小龍女後來在絕情谷的絕壁之上,以劍刻字,寫下那十六年之約後,便縱身跳下絕谷,而誤入深潭,被沖至絕情谷底中潭水相通的一處小平原谷地。

初幾日,小龍女身上毒氣發作,渾身似火炭烹油烈烤,差點支持不住;好在她自幼修習《玉女心經》中的奇功「十二少」,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語、少笑、少愁、少樂、少喜、少怒、少好與少惡,依此「十二少」心念行功,沒想到,雖無寒玉床與楊過逆練九陰真經的助力,這侵入周身諸處大穴的毒質,卻也暫且壓制下去。

要知道這《玉女心經》乃是當年林朝英情傷後的天才巔峰武學之作,整部《玉女心經》,恰以「十二少」心念行功為總綱,依此十二少心念行功,先修成「玉女心」,再修成「玉女身」;而修成玉女身後,能百毒不侵,水火不入,武功舉重若輕,舉輕若重,飄飄然渺渺然也,或許只有當年逍遙派的武功,可與之一較短長。

小龍女自從遇見楊過以後,勤修苦練《玉女心經》,可這「十二少」的總綱心念功法,卻是一日退似一日,否則以小龍女十二少幼功之醇,早在英雄大會時,便能以《玉女心經》純功,力壓金輪法王。

小龍女跌入絕情谷中,僥倖未死,毒氣發作,在彌留之際想起幼時師父教誨的「十二少」心念奇功,勉力一拚,沒想到竟有奇效,行方數日,那毒氣發作的時刻間隔,卻一次比一次還長,她周身以氣運行,將自身三十六大穴中的毒氣,逐漸拔除,最後只剩氣海、膏肓、與神庭三穴的毒氣未除。

絕情谷中,左右無事,小龍女日日行功,常常陽光初露,她便凝神練氣,雙腿盤坐,眼一閉再睜眼時已是星斗滿天,如是,過去了七個寒暑。

在頭三個寒暑,小龍女逐漸拔除人身三十六大穴中的毒氣,可是後來足足用了四年,這神庭、膏肓、氣海三穴中的毒氣,卻如老樹盤根,如如不動,無論小龍女如何使各種方式運功逼毒,這毒,就像是與她的經脈牢牢地綁定在一起,像是寄生藤蔓,日夜吸取小龍女的精氣而生長。

小龍女知道,如果她就這麼維持「十二少」的心念行功,那麼或許可以一輩子與這三穴中的奇毒相安無事,無思無欲,渾身的經脈氣行,便能真與大宇宙中的銀河相呼應,小龍女很小的時候聽過師父說,祖師奶奶當年創制《玉女心經》,是來自一本書叫《老子》。

《老子》那本書中說:「專氣至柔,能如嬰兒乎?」又說:「嬰兒初生之時,秉氣之純,能不避蜂蠆虺蛇之螫,使猛獸不據,攫鳥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

小龍女雖然不是很清楚那些是甚麼意思,但她聽師父說過,以十二少心念行功,能將自身煉回女嬰時期;她在絕情谷中一心致意,當過了第十個寒暑時,下陰毛髮盡褪,月事來潮亦熄,真正做到了當年她聽師父說過的「斬赤龍」。

小龍女知道,她日日煉功,縱然三大穴中的毒氣不拔,她依然能高享百歲之壽;可是......可是......

絕情谷中,鳥語花香,茅屋幽谷,還有一群當年她送給老頑童的玉峰相伴,雖然陋簡,可比那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盡是冷冰冰的石桌石椅的古墓來說,絕情谷底已是人間仙境。

本來,本來,小龍女想自身命運如此,就此谷底,了此餘生,亦無大礙。

小龍女的人生本來要在那古墓中度過一輩子,現下來了絕情谷底,有日間花影,有蝶群浪蜂,有老樹青藤,有月影星光。

景緻勝過古墓百倍。

可是,可是......

可是沒有楊過。

小龍女一念及楊過,心頭猛跳,她開始在玉峰上刺字,刺那個她知道永遠也沒人會看到的「情谷底」、「我在絕」,她日日望著潭間流水,夜夜偷偷想著,楊過服下斷腸草後,或許治好了情花之毒,也或許沒有......

直到那一天楊過真的跳了下來。

楊過那天,或許是太開心了些,只見她眉間眼下的那層隱隱黑氣褪盡,便天真地以為,她的毒質已去;而小龍女一十六年的「十二少」心念功夫,也讓臉上神情沒有絲毫動搖,只雲淡風輕地給楊過說,這潭中的鯉魚能治毒,便敷衍過去。

——天可憐見!這小龍女的傷,當年是千年靈芝也救不回轉,又怎能輕易用幾條鯉魚肉治好?

小龍女知道,她一見楊過,這「十二少」功夫勢必盡數打回原形,果然,楊過不過露了一手在大樹上翻觔斗的小把戲,便把小龍女逗得縱聲大笑,將甚麼「少語、少笑、少喜、少樂」的禁條,全都拋到九霄雲外。

這「十二少」功夫一退轉,小龍女便知道她的生命即將迎來倒數,夜夜子時,那神庭、膏肓與氣海三穴的毒氣開始繚繞蔓延,小龍女再也壓不下去這三穴的毒氣肆虐,進而反攻,侵入她周身三十六大穴,直至將她整個人重新拖入深淵。

小龍女知道她自己時日無多,雖然她表面上還是海波不驚地悠閒模樣,可是她趕著楊過來到南方,趕著楊過與她親手搭起一間小屋,養幾隻小雞、小鴨、小貓、小狗......

當然,還有,她想與楊過生幾個孩子,在她生命的最後......

『時日無多。』——這是小龍女這陣子最常在心底響起的四個字。

她逆練「十二少」功,連她最不喜歡的烈酒,她都拉著楊過在幾個晚上對著飲。

『喝醉,原來是這種感覺......』小龍女在夢中都不敢面對師父,師父如果知道她不但沒有好好練「十二少」,甚至還開始練「十二多」......

很快,她下陰的毛髮長了回來,她的月事也開始重新如期而至,而楊過......楊過這些年終究是有信守與她的約定,在外面闖蕩江湖,可是對於男女之事,始終是不甚了解。

楊過不曉得她身體的變化。

小龍女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開始有變化,《玉女心經》的內功開始在她體內崩解,而三大穴中的毒氣也在她的經絡中洪泛,可是,這些她都沒有掛在心上,因為小龍女知道,自己體內,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

直到那三個穿著白衣與火燄的異族女子出現,她們帶來了一個讓楊過不得不重新出山的消息,她們......

小龍女看著那自稱是邀月的女人手中翻出一張裸女圖,邀月說,那是忽必烈讓人給郭襄畫下的圖,說楊過再不去救郭襄,那麼下個月,忽必烈將與郭襄成婚,而且郭靖與黃蓉還會到蒙古大軍中祝賀,郭靖已經傳話至蒙古軍中,說將會把當年成吉思汗賜給他的金刀歸還,已玉成此事。

小龍女聽到後面,已經不見任何聲音,耳中盡是嗡嗡聲一片。

她只知道,她不想要楊過在她最後的時日,再在江湖上奔波,或者離開她親手搭建的農舍半步。

小龍女悄悄決定,她,要出手殺了這三個異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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