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地域認同的,那是我懷念的家。
記得和手足一起玩玩具,建造東西的成就感;把爸爸當年為媽媽搜集的一整套玩偶拿出來排排站;到社區學直排輪,在地下室裡衝來衝去;在庭院和同齡小孩一起追趕跑跳碰;在陽台上望遠凝視,等姊姊放學對著樓下大吼揮手;看爸爸煮飯,媽媽把芒果切細小讓我們吃,那些日子是美好的,令人懷念的。
但美好的事情是不是總會伴隨痛苦呢?我也記得和手足爭吵被罰跪,記得半夜醒來聽到父母爭吵,記得在社區裡不好好上課回家被打,記得祖母刻薄罵我的嘴臉,記得還沒上學待在家的日子有多無聊,記得被認爲是故意不做好家事的難過,我想回憶不總是正向,念舊的本質也不會因此篩選記憶的情緒。搬離那裡已經多年,我很想回去看看,甚至幻想自己去按門鈴,說明來意,期待能再看一次那個眷戀的家。儘管是想念到了這個程度,這件事一直是家裡無法討論的禁忌——我甚至不敢提出來測試風向。那裡對我來說或許是眷戀,對母親來說卻是夢魘,那裡乘載了太多痛苦的回憶,婆媳關係裡的不公對待、無端折磨和言語諷刺,我想搬離這裡對媽媽來說是種解脫——是不是總是要有人承受痛苦,彷彿就沒有一次是所有人都滿意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