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孝順可以假裝3-END

隔了幾天，我比較早下班，所以我回家看看。父親在房間還沒睡，於是我問起前幾天他跟阿嬤發生爭執的事情，我想知道父親到底在氣什麼。不問沒事，問了心都涼了。

他說他其實不想接阿嬤回來住，但是宗親們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不做些什麼怎麼行。他不想接阿嬤回來更不想把阿咪咪帶回來，但是「名聲」是他的全部，面子最重要，其他的無所謂了，反正一人一層樓，各過各的，不餓死他就行了。

我聽完他說的這些話，我問了一句「爸，你不是說你要接阿嬤回來跟我們一起共享天倫嗎? 以後一家人不分開了，還要我跟妹妹要好好照顧阿嬤。還有，你不是很喜歡咪咪嗎? 你總是說她多乖多可愛，還會親她抱她，但是你說你不想接阿嬤跟咪回來，不是這樣吧! 你喝醉了開玩笑吧! 」

「那都是裝的! 我討厭妳阿嬤也討厭那隻狗。我不裝一下，哪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總要讓親族覺得我是發自內心吧! 我是孝子，孝子你知道嗎? 你爸爸我是家族裡出了名的孝子，你不知道嗎? 」父親激動的說著，我覺得我的耳朵好像聽不到聲音，只看見他比劃的動作、情緒激昂的表情。

父親瘋狂地說他以往怎樣又怎樣滿足阿嬤不合理的要求，阿嬤改嫁了，他依舊滿足阿嬤所有的要求。一一道出他的委屈、犧牲，還說他因為阿嬤還賠上自己的婚姻。

父親打開電視、翹著腳、手指不停地按遙控器的選台按鍵，沒有再對我說話了。我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眼睛看著地板。電視的聲音打破我跟父親之間的沉默，聽著那些政論家的聲音，腦海不斷地回想我剛才聽見的「謊言」。

我抬起頭看向父親，他看著電視避開我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氣說道；

「我知道我現在要跟你說的話對你來說是忤逆長輩、大逆不道。對你無禮也就這一次，以後我不會再提。我知道你是我們家出名的孝子，所有親族長輩對你只有讚賞。說祖上積德，阿公阿嬤生下你這個大孝子，讓我們這一房走出去都有風。阿伯、叔叔、姑姑他們，誰不是看到你就立馬變得謙遜有禮，說只認你這個大哥，只有你有資格做他們的大哥。我跟妹妹從小在這樣的壓力下長大也很不容易，有多少人跟我說我怎麼不是個兒子。當年大家都認為我一定是個兒子，偏偏你生下兩個都是女兒。我走到哪，哪都有人說如果我是個男的就好了，大房長孫，這該有多好。說我沉穩好學、謙遜有禮，還是家裡唯一個唸到大學的，念的還是外文系。行事做派有你的風範，不然招一個上門女婿吧! 香火可不能斷在你這大孝子身上。這些話你應該也聽過吧? 周遭沒少人給你出主意吧? 說知道誰家的兒子可以接受入贅之類的話，說為了我們家好，條件放低一點沒關係。為什麼我只交了一個男朋友就沒有了，32歲只有交過一個男朋友，為什麼你不知道嗎? 因為姑婆他們跑去問XXX願不願意給我們招，聽到人家說不願意，就對他嫌東嫌西，說他觀念不好，倒底是誰觀念不好? XXX也是家裡的獨子。你說我脾氣不好太強勢，男生都不喜歡，才會導致我跟XXX 分手。所以你知道我跟XXX為什麼分手了嗎? 每年過年XXX來拜年，那些長輩就圍著他要他入贅，還問人家家裡有沒有田地!! 你當時問我為什麼分手，我說是個性不適合，「不適合」這就是分手原因，因為他不想入贅。是你們摧毀了我跟他五年的感情。什麼年代了還入贅，我們家有什麼龐大財產可以讓人家入贅。」

「你說阿嬤毀了你的婚姻，誰毀了你的婚姻你自己不清楚嗎? 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只是不想說，我裝傻、當作看不到聽不到，我不是真的傻。我為什麼放學被人帶走? 為什麼又是你來接我? 妹妹有好幾次放學你沒去接他，為什麼? 妹妹打公用電話給你，你說沒空，為什麼沒空，因為你去接別人的小孩! 妹妹自己走到我學校找我，那個時候他才國小。是你自己背叛你自己的婚姻，跟阿嬤根本沒有關係。你就推卸責任，你知道阿嬤捨不得你被大家指責，所以你都推給阿嬤。到現在還在推，什麼時候你才能認清你自己做錯事的事實？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你所謂的真心話，你要我以後怎麼相信你? 我沒你那麼厲害，我演不出來，我更猜不到你連孝順這種事情都可以演，那你拿什麼要求我們孝順你? 你記不記得阿公住院快要走的那一次？你載我跟妹妹，半夜到醫院去見阿公最後一面，阿公說你不改，會家破人亡、孤獨終老，當時我不懂阿公再說什麼，以為是要斷氣前說的胡話。我現在聽懂了，原來阿公都知道，他也知道你以後會過怎樣的生活。」

說完這句話，我直接轉頭離開父親房間，我在客廳坐了一會，一直到他關燈睡覺我才離開。我始終不能理解為什麼，心裡好多好多無法解答的疑惑，原來剛開始的互動都是假的，後面翻臉了才是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