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2. 注釋
1. 盡其心:竭盡自己的內心本善之性。
2. 性:人的本性。
3. 天:天命、天道。
4. 存其心:保全、保持其心。
5. 養其性:培養和順應本性。
6. 事天:事奉天命,順應天道。
7. 殀壽:夭折與長壽。
8. 不貳:不懷二心,即一視同仁。
9. 修身:修養自身品德。
10. 俟之:等待它的來臨。
11. 立命:確立自己的天命。
3. 白話文
孟子說:「竭盡自己的內心,就是了解自己的本性。了解自己的本性,就能了解天命。保存自己的內心,培養自己的本性,就是用來事奉天命的方法。對於早死或長壽要一視同仁,修養自身以等待(命運的安排),這就是確立天命的方法。」
4. 總結
孟子闡述修身與天命的關係,指出認識本性就是認識天,順應本性即是事奉天道。
啟示:
1. 認識自己內心的善性是通往天道的關鍵。
2. 修身養性不僅是道德實踐,也是與天命接軌的方式。
3. 對生命長短應以平常心看待,不為外在所擾。
4. 面對命運,應以修身為本,安然以待。
二、
1. 原文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2. 注釋
1. 莫非命:沒有不是命中注定的。
2. 順受其正:順從接受命運的正當安排。
3. 知命者:了解命運道理的人。
4. 巖牆:高大危險的牆。
5. 盡其道:盡自己的本分與道義。
6. 正命:合於道義的命運。
7. 桎梏:刑具,引申為被囚禁。
8. 非正命:不合道義的死亡,不是命中應有的結局。
3. 白話文
孟子說:「一切都是命運安排,要順從接受它正當的安排。所以了解命運道理的人,不會站在高危的牆下。盡自己的道義而死,這是合乎正道的命運。因被囚禁而死的,這不是正當的命運。」
4. 總結
孟子強調順命須建立在盡道的基礎上,不可誤將人為失誤當作天命。
啟示:
1. 命運雖不可逆,但應以盡責為前提。
2. 智者避險,不將可預防的災禍歸咎於命。
3. 合道而終,方為真正的順命。
4. 識時務、避禍害,是對生命與命運的尊重。
三、
1. 原文
孟子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
2. 注釋
1. 求:追求、努力。
2. 得之:得到它。
3. 舍:放棄。
4. 有益於得:有助於獲得。
5. 在我者:屬於自己可控制的部分。
6. 有道:有方法、依循正道。
7. 有命:依靠命運安排。
8. 無益於得:對結果無實際幫助。
9. 在外者:屬於自己不可控制的外部因素。
3. 白話文
孟子說:「追求就會得到,放棄就會失去,這是因為追求對於得到是有幫助的,這種追求是屬於我自身可以掌握的。按照正道去追求,但是否能得到則取決於命運,這是因為這種追求對結果沒有實際幫助,這種追求是屬於外在的。」
- 總結
孟子在此區分了「可控制」與「不可控制」的兩類追求,強調人的主觀努力與命運之間的關係。
啟示:
1. 當專注於內在、可控制之事,努力就有實質回報。
2. 外在成敗雖有命運成分,但仍應盡人事。
3. 分辨何者「在我」,何者「在外」,可助人行事有度。
4. 求之有道者,不強求結果,但必盡其本分與道義。
四、
1. 原文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2. 注釋
1. 萬物:宇宙間的一切事物。
2. 皆備於我:都已完備地存在於我心中。
3. 反身:反省自己。
4. 誠:真誠、真實不欺。
5. 樂:快樂、幸福。
6. 強恕:以盡力做到寬容體諒他人。
7. 行:實踐、行為。
8. 求仁:追求仁德。
9. 莫近焉:沒有比這更接近的了。
3. 白話文
孟子說:「萬物的理則都完備地存在於我的內心之中。反省自己並做到真誠,是人生中最大的快樂。努力以寬恕之心來實踐道德,對於追求仁德,沒有比這更接近的方法了。」
4. 總結
孟子強調內心的完備性與自我修養對於道德實踐的核心地位。
啟示:
1. 人的內心已具備通達萬物之理,應從自身找尋答案。
2. 內省與誠實是達致內心安樂的關鍵。
3. 寬恕他人、實踐仁道,是最直接的修養方式。
4. 仁德不是外求之物,而是內修之果。
五、
1. 原文
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眾也。」
2. 注釋
1. 行之:實行它。
2. 不著焉: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3. 習矣:習慣了。
4. 不察焉:不加以觀察和理解。
5. 由之:依循它。
6. 其道:其中的道理。
7. 眾:大多數人。
3. 白話文
孟子說:「實行它卻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習慣了卻不加以觀察和理解,終身依循它卻不知道其中道理的人,是大多數人。」
4. 總結
孟子指出,多數人雖然遵循某些行為準則,但卻未能深入理解其內在的道理。
啟示:
1. 真正的修養在於理解而不只是行動的模仿。
2. 習慣行為若缺乏省察,會成為盲從。
3. 學習應注重反思,不能只求形式上的學習。
4. 多數人易流於表面,唯有明道者能深造自我。
六、
1. 原文
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
2. 注釋
1. 無恥:沒有羞恥心。
2. 無恥之恥:以沒有羞恥心為可恥。
3. 無恥矣:就不算是無恥了。
3. 白話文
孟子說:「人不可以沒有羞恥心。能以沒有羞恥心為可恥的人,就不算是沒有羞恥心了。」
4. 總結
孟子強調羞恥心是做人的根本,是判斷善惡的重要基準。
啟示:
1. 羞恥心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基本倫理。
2. 對無恥感到羞恥,反而是一種高尚的表現。
3. 只有保持羞恥心,才能自我約束與反省。
4. 社會風氣若失去羞恥之心,將導致道德崩壞。
七、
1. 原文
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為機變之巧者,無所用恥焉。不恥不若人,何若人有?」
2. 注釋
1. 恥之於人大矣:羞恥心對於人而言意義重大。
2. 機變之巧者:擅長權謀變化、見風轉舵之人。
3. 無所用恥焉:這種人根本無用羞恥心。
4. 不恥不若人:不以自己不如他人為恥。
5. 何若人有:那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地方比得上真正的人呢?
3. 白話文
孟子說:「羞恥心在人身上是非常重要的。那些善於權謀機變的人,根本不會講求羞恥這回事。如果一個人不以不如他人為恥,那他哪裡還像個真正的人呢?」
4. 總結
孟子強調羞恥心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核心之一。
啟示
羞恥心是人性的重要標誌。
缺乏羞恥心者,雖有權謀機巧,終失做人根本。
正確認識自己的不足,並以此自省提升,才是真正有品格之人。
八、
1. 原文
孟子曰:「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不然?樂其道而忘人之勢。故王公不致敬盡禮,則不得亟見之。見且猶不得亟,而況得而臣之乎?」
2. 注釋
1. 古之賢王:古代賢明的君王。
2. 好善而忘勢:喜好善道而不以自身權勢自傲。
3. 古之賢士何獨不然:古代的賢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4. 樂其道:以實踐道義為樂。
5. 忘人之勢:不把他人的權勢放在眼裡。
6. 王公:諸侯、貴族。
7. 不致敬盡禮:不表現出足夠的敬意與禮節。
8. 不得亟見之:「亟」意為頻繁、急切;不得亟見,即無法輕易見到。
9. 而況得而臣之乎:更何況要讓他們臣服於你,豈不是更難?
3. 白話文
孟子說:「古代的賢王因為喜愛善道,所以看淡權勢;古代的賢士又何嘗不是這樣呢?他們樂於實踐自己的道義,所以也不在意別人的權勢。因此,王公貴族如果不以敬意和禮節相待,是不能輕易見到這些賢士的。想見他們都不容易了,更何況想讓他們臣服呢?」
4. 總結
孟子指出,真正的賢士重道義而輕權勢,若不能以禮相待,便難以接近他們。
啟示
君王若欲得賢才,必須誠心敬重,不能倚勢使人。
賢士之志在道義,不易被權勢所動。
真誠與禮遇是取得賢者信任與合作的前提。
九、
1. 原文
孟子謂宋句踐曰:「子好遊乎?吾語子遊。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
曰:「何如斯可以囂囂矣?」
曰:「尊德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窮不失義,故士得己焉;達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脩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
2. 注釋
1. 囂囂:安然自在、不為外物所動(此處為肯定詞)。
2. 尊德樂義:尊崇德行,喜愛義理。
3. 士:有志之士、讀書人。
4. 窮不失義:處境困窘也不違背道義。
5. 達不離道:功成名就時不偏離正道。
6. 得己:成就自我,對自己無愧。
7. 不失望焉:不辜負人民的期望。
8. 得志:實現志向。
9. 澤加於民:恩澤普施於百姓。
10. 不得志:志向未能實現。
11. 脩身見於世:修養自身,使人敬仰。
12. 獨善其身:只求自身品德修養。
13. 兼善天下:推己及人,使天下蒙福。
3. 白話文
孟子對宋句踐說:「你喜歡遊歷嗎?我告訴你真正的『遊』。不論別人了解你還是不了解你,你都能自在安然地生活。」
宋句踐問:「怎樣才能這樣從容自在呢?」
孟子說:「尊崇德行、喜愛義理,就可以做到這樣了。因此,士人即使困窘也不違背義理,顯達時也不偏離正道。困窘而不失義,所以士人能成就自我;顯達而不離道,所以人民不會對他失望。古代的君子,志向得以施展,就使恩澤惠及百姓;志向無法施展時,就修養品德、為人所敬。困窘時獨善其身,顯達時兼善天下。」
4. 總結
孟子教人無論處於順境或逆境,都應堅守道德與義理。
啟示
自在安然來自內在道德與義理的堅持。
真正的君子不論境遇如何,都不失其本心。
修身是根本,達則施惠於人。
面對得失,應有不改其志的修為。
十、
1. 原文
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
2. 注釋
1. 待文王而後興:要等到有像周文王那樣的聖君出現,才願意有所作為。
2. 凡民:一般的老百姓,指缺乏志節與自發性的人。
3. 豪傑之士:有志氣、有才能、能自強不息的人。
4. 猶興:仍然能奮起、有所作為。
3. 白話文
孟子說:「只有等到文王出現才會奮發圖強的人,是一般的百姓;而像那些有志氣和才能的豪傑之士,即使沒有文王,也會奮起行動。」
4. 總結
孟子強調有志之士不應依賴外在條件才能有所作為。
啟示
真正的豪傑不受環境限制,自主奮起。
不應消極等待明君,而應主動實踐理想。
奮發圖強在於自身的志氣與決心。
十一、
1. 原文
孟子曰:「附之以韓魏之家,如其自視欿然,則過人遠矣。」
2. 注釋
1. 附之以韓魏之家:讓他依附於像韓國、魏國這樣的貴族之家。
2. 如其自視欿然:「欿然」指內心有所不足或羞愧。意思是他若仍然自覺不足、謙虛自省。
3. 則過人遠矣:那麼他就會遠遠超過他人。
3. 白話文
孟子說:「如果讓一個人依附於韓國或魏國這樣的貴族之家,而他仍能自覺不足、虛心自省,那麼他將遠遠超越一般人。」
4. 總結
孟子強調謙遜與自省對於成就的重要性。
啟示
處高位而不驕,是超凡之處。
自我反省是成長進步的關鍵。
地位不如內在修養重要。
十二、
1. 原文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民,雖死不怨殺者。」
2. 注釋
1. 以佚道使民:「佚」指安逸、寬厚。「佚道」即安樂寬仁的治理方式。
2. 雖勞不怨:即使人民辛勞,也不會怨恨。
3. 以生道殺民:「生道」指治理人民的正當之道,這裡反用,意指用本該保民的名義反而殘害人民。
4. 雖死不怨殺者:人民即使死去,也不會怨恨直接動手的人,而會怨恨制度與領導。
3. 白話文
孟子說:「用寬仁安樂的方式治理人民,即使讓他們辛苦,他們也不會怨恨;反之,若用應該保護人民的名義去加害他們,即使他們死了,也不會怨恨行刑者,而是怨恨那些濫用名義的人。」
4. 總結
孟子指出統治者的治理方式直接影響人民的心態。
啟示
寬仁的治理使人民甘願付出。
濫用正當名義行不義之事會招致深怨。
領導人的責任在於用心治理,而非藉口壓迫。
十三、
1. 原文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皞皞如也。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夫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
2. 注釋
1. 霸者之民,驩虞如也:「驩虞」指表面上的歡喜順從,形容霸主政權下的人民只是表面順服。
2. 王者之民,皞皞如也:「皞皞」形容光明和平的樣子,表示王道下的人民內心安樂、真誠。
3. 殺之而不怨:即使遭受懲罰,也不會怨恨(王者)。
4. 利之而不庸:「庸」為感激、報效之意。意思是王者施惠,人民不因為私利而特別感激,而是視之為理所當然的仁政。
5. 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人民每天在進步向善,卻不知是誰帶來的影響,潛移默化。
6. 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所過」指所經之地,「所存」指所在之處,意即君子無論到哪裡都能感化人心,其德行影響深遠。
7. 上下與天地同流:形容其德行與天地一致,感通萬物。
8. 豈曰小補之哉:「豈可說只是小小的補益嗎?」強調這種影響不是微小的改善,而是極其深遠的轉化。
3. 白話文
孟子說:「在霸主治理下的人民,表面上歡喜順從;而在王道治理下的人民,是真心安樂和平。即使王者對他們施以刑罰,人民也不會怨恨;即使給予利益,人民也不會特別感激,因為他們視王者之恩為自然之事。人民日益向善,卻不知道這是因誰而起。真正的君子所經之地就能感化人心,所居之處充滿神聖之氣,他們的品德與天地運行合一,這哪能說只是小小的補益呢?」
4. 總結
孟子闡述王道政治的深遠感化力與君子德行的潛移默化。
啟示
王道治理重在內化人心而非表面順從。
真正的德政不求回報,卻能默默推動社會向善。
君子的德行能自然感化萬民,如天地之化育。
十四、
1. 原文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
2. 注釋
1. 仁言:講仁義之道的話語。
2. 仁聲:仁德的名聲或實際行為表現出來的仁義。
3. 入人深也:深入人心,真正感動人。
4. 善政:良好的治理與政策。
5. 善教:良好的教化、教育與感化。
6. 得民也:獲得民心或人民的擁戴。
7. 民畏之:人民敬畏(因政令嚴厲而畏懼)善政。
8. 民愛之:人民敬愛(因感化深入人心)善教。
9. 得民財:善政使人民貢獻財物(如納稅、服役)。
10. 得民心:善教讓人民真心歸附,情感上的認同與支持。
3. 白話文
孟子說:「談論仁義的話語,不如實際仁德的聲望更能深入人心;良好的政令,不如善良的教化更能得到人民的擁護。善政會讓人民敬畏它,善教則會讓人民敬愛它;善政只獲得人民的財物,而善教則能贏得人民的心。」
4. 總結
孟子強調教化比政策更能打動人心、凝聚社會。
啟示
德行的實踐比空談更具影響力。
教育與感化能贏得人心,遠勝於制度與懲罰。
真正的領導者應追求民心的認同,而非僅得財物與順從。
十五、
1. 原文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
2. 注釋
1. 所不學而能者:沒有學習卻自然會的能力。
2. 良能:人與生俱來的本能能力。
3. 所不慮而知者:沒有思考卻自然知道的道理。
4. 良知:人本有的道德直覺。
5. 孩提之童:剛會說話的小孩。
6. 親親:親愛父母。
7. 敬長:尊敬兄長或長輩。
8. 仁也:仁愛的表現。
9. 義也:正義、合宜的行為。
10. 達之天下也:將這些基本的道理推展到整個天下,施行於社會各層面。
3. 白話文
孟子說:「人們不經學習便能做的,是他們的良能;不經思考就能明白的,是他們的良知。小孩子沒有不愛父母的;長大以後也沒有不知道要尊敬兄長的。愛父母,就是仁;敬兄長,就是義。道理無他,只要把這些擴展推行到天下就是了。」
4. 總結
孟子以親情與倫常說明仁義根植於人性本心。
啟示
人性本有仁義之德,不假外求。
教育與修養在於引導本有之良知良能。
小處著手(如愛親敬兄),即可推己及人,施行天下仁義。
十六、
1. 原文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
2. 注釋
1. 舜:舜帝,古代賢君,以德行著稱。
2. 深山之中:偏遠山林。
3. 木石居:與樹木石頭為伴。
4. 鹿豕遊:與野鹿野豬共處。
5. 野人:山野中未開化之人。
6. 幾希:幾乎沒有,極少。
7. 善言:善良正確的言語或主張。
8. 善行:良善的行為。
9. 若決江河:像江河決堤般迅猛澎湃。
10. 沛然莫之能禦也:洶湧之勢,無法阻擋。
3. 白話文
孟子說:「舜曾住在深山裡,與木石為鄰,和野鹿野豬一起生活,他與一般山中野人其實沒什麼不同。直到他聽到一句好話,看到一個好行為,便如同江河決堤一樣,情感澎湃不可阻擋。」
4. 總結
孟子以舜的例子說明,人性本善,只需適當激發即可開展德行。
啟示
人與人之間本無高下,差別在於是否接受善的啟發。
即使處於偏僻困苦,只要有機會接觸正道,仍可成大聖大賢。
教育與榜樣的力量巨大,能激發潛藏的善性與德行。
十七、
1. 原文
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
2. 注釋
1. 無為其所不為:不要去做自己認為不應該做的事。
2. 無欲其所不欲:不要貪求自己本來不應該貪求的東西。
3. 如此而已矣:只要這樣做就可以了。
3. 白話文
孟子說:「不要去做自己不應該做的事,也不要去貪求自己不應該想要的東西,只要做到這樣就好了。」
4. 總結
孟子強調自我節制與堅守本心是修養的根本。
啟示
明辨是非,才能行止有度。
欲望應有所節制,方能守住本心。
修身之道不必繁複,貴在堅持原則。
十八、
1. 原文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術知者,恒存乎疢疾。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
2. 注釋
1. 德慧術知:道德、智慧、技能與知識。
2. 恒存乎疢疾:常常出現在困境或患難之中。
3. 獨孤臣孽子:「獨孤」指孤立無援的臣子;「孽子」指地位卑微或不得寵的兒子。
4. 操心也危:內心警覺、戒慎恐懼。
5. 慮患也深:考慮災難困厄特別深遠。
6. 故達:所以能通達、成功。
3. 白話文
孟子說:「那些具備德行、智慧、技藝與知識的人,往往是在艱難與病痛中成就的。像是地位孤單的臣子或不得寵的庶子,他們心思格外警覺,對禍患思慮深遠,因此反而能夠有所成就。」
4. 總結
孟子指出困境能激發人的潛力,成就德才兼備之士。
啟示
困境是磨鍊德行與智慧的土壤。
謹慎與深思來自環境壓力,也成就堅韌的品格。
逆境未必是絕路,反能引向通達與成功。
十九、
1. 原文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悅者也。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悅者也。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2. 注釋
1. 事君人者:侍奉君主的人。
2. 事是君則為容悅者也:以討君主歡心為目標的臣子。
3. 安社稷臣者:以保護國家為職志的臣子。
4. 天民者:代表天意、關懷天下蒼生的人。
5. 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通曉並確認此道可行於天下後才推行的人。
6. 大人者:有崇高德行的人。
7. 正己而物正者也:自身端正,萬物也隨之端正。
3. 白話文
孟子說:「有些侍奉君主的人,把討君主歡心當作最高原則;有些忠臣則以保衛國家為最大的快樂。有些有志於天下的人,總是要確認所行之道可施於天下才實行;而有大德的人,自己端正,萬事自然隨之端正。」
4. 總結
孟子區分了不同層次的人,說明真正的大人是由內而外地引領萬物。
啟示
真正的君子不為迎合權勢,而為天下蒼生著想。
道德修養從「正己」開始,才能影響他人與社會。
判斷行事的依據應為普遍適用的道理,而非一己之私。
二十、
1. 原文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
2. 注釋
1. 君子:有道德修養的人。
2. 三樂:三種真正的快樂。
3. 王天下:統治天下,指至高的政治權力。
4. 父母俱存,兄弟無故:父母都在,兄弟平安,家庭和樂。
5. 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抬頭無愧於天地良心,低頭不覺羞於面對他人。
6.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獲得天下有才能的人並加以教育。
7. 不與存焉:不包含在其中。
3. 白話文
孟子說:「君子有三種快樂,而統治天下並不在其中。第一樂,是父母雙親健在,兄弟之間無災無病,家庭安好;第二樂,是無論面對上天或他人,自己都問心無愧;第三樂,是能夠獲得天下的優秀人才,並加以教導培育。君子就有這三種快樂,而統治天下這件事,並不包含在裡頭。」
4. 總結
孟子指出君子所追求的快樂並不在於權勢地位,而在於親情、道德與教育。
啟示
真正的快樂源自家庭和諧與內心無愧,而非外在權力。
教育英才是崇高的成就,甚至勝於統治天下。
君子志在修身與造福人群,不貪戀名利。
二一、
1. 原文
孟子曰:「廣土眾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
2. 注釋
1. 廣土眾民:疆域遼闊、人口眾多,指帝王所擁的國土與百姓。
2. 所樂不存焉:不是君子真正的快樂所在。
3. 中天下而立:居於天下中心的位置,比喻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4. 定四海之民:安定天下百姓。
5. 所性不存焉:不是君子本性中真正的所在。
6. 雖大行不加焉:即使做出大事,也不會增加他的本性。
7. 雖窮居不損焉:即使身處貧困,也不會損傷他的本性。
8. 分定:本性所賦的定分,指天賦本然之性。
9. 睟然:和悅、安詳的樣子。
10. 盎於背:充盈於背部,引申為渾然充實於整個身體。
11. 四體不言而喻:四肢自然表現,不需言語也能感受到。
3. 白話文
孟子說:「疆土遼闊、百姓眾多,君子雖然想要,但那不是他真正快樂的來源。即使位居天下之中、能夠安定四方百姓,君子雖然感到高興,卻不是他的本性所寄。君子的本性,不會因為立下大功而有所增加,也不會因為身處貧困而有所減損,這是因為人的本性是天定的。君子的本性,是仁、義、禮、智,根植於內心。它所散發出來的氣質,會和悅地顯現在臉上,充盈於背,流露於四肢,即使不說話,也能讓人感受到。」
4. 總結
孟子強調君子的真正價值與快樂,來自於道德本性,而非外在的權位與財富。
啟示
君子以仁義禮智為根本,不受外在境遇影響。
真正的品德會自然流露於外,無需言說。
領導者應追求內在修養,而非只求表面的功業與地位。
二二、
1. 原文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太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天下有善養老,則仁人以為己歸矣。五畝之宅,樹牆下以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雞,二母彘,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百畝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足以無飢矣。所謂西伯善養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樹畜,導其妻子,使養其老。五十非帛不煖,七十非肉不飽。不煖不飽,謂之凍餒。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之謂也。」
2. 注釋
1. 伯夷辟紂:伯夷逃避殘暴的商紂王統治。
2. 北海之濱:北方海濱地區,泛指遠離政治中心的偏遠地區。
3. 西伯:指周文王。
4. 盍歸乎來:何不回去呢?是一種勸勉與欣然的邀請語氣。
5. 善養老者:擅長照顧年老者。
6. 匹婦:一位婦人。
7. 彘:豬。
8. 母雞、母彘:可繁殖的家禽與家畜。
9. 制其田里:規劃耕地與居民聚落。
10. 樹畜:栽種與飼養。
11. 五十非帛不煖:五十歲以上的人若沒有絲帛衣服就無法保暖。
12. 七十非肉不飽:七十歲以上的人若沒有肉食就無法吃飽。
13. 凍餒:因寒冷與飢餓而受苦。
3. 白話文
孟子說:「伯夷因逃避商紂的暴政,居住在北海邊。他聽說文王開始興起,就說:『何不回去呢?我聽說西伯善於照顧老人。』太公也因逃避紂王,住在東海邊。他也聽說文王興起,便說:『何不回去呢?我聽說西伯善於照顧老人。』只要天下有能善養老人的人,仁者就會認為那裡是自己的歸宿。
設若有五畝大的宅地,在牆邊種上桑樹,一位婦人養蠶,就足以讓老人有絲帛可穿。養五隻母雞與兩頭母豬,按時飼養,就足以讓老人不缺肉吃。有百畝田地,一個男人耕種,八口之家便足以不會挨餓。這所謂西伯善於養老,就是指他能安排田宅、教導百姓種植畜養、引導其家庭,使大家都能養活家中長者。五十歲的老人,若沒有絲帛就會覺得冷;七十歲的老人,若沒有肉吃就會覺得飢餓。不能溫飽,就叫做『凍餒』。文王治下的人民,沒有一位老人挨餓受凍,就是這個意思。」
4. 總結
孟子以文王為例,指出真正的仁政應從善養老人做起,並認為仁人會向有仁政的地方聚集。
啟示
善政應以保障基本民生為本,尤其是對老人的照顧。
優良的社會制度吸引仁人志士,自然形成穩定與和諧。
仁政不僅是抽象道德,還需具體落實於生活所需與制度設計。
二三、
1. 原文
孟子曰:「易其田疇,薄其稅斂,民可使富也。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門戶,求水火,無弗與者,至足矣。聖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
2. 注釋
1. 易其田疇:調整、改善耕地的規劃與管理。
2. 薄其稅斂:減輕稅收與徵敛的負擔。
3. 食之以時:按時節飲食,不過度耗費。
4. 用之以禮:依照禮儀來使用財物,有節制地運用。
5. 財不可勝用:財物多得用不完。
6. 水火:此指日常不可缺的基本生活資源。
7. 叩人之門戶:敲人家門求助。
8. 無弗與者:沒有不給予的,人人都會願意幫忙。
9. 至足矣:可見資源非常豐足。
10. 菽粟:豆類與穀類,即主食。
11. 焉有不仁者乎:哪裡還會有不仁愛的人呢?
3. 白話文
孟子說:「只要重新規劃土地,減輕稅收,人民就可以變得富裕。依時進食,依禮使用財物,財富就會多得用不完。人們離不開水與火生活,在傍晚時分,如果有人敲門求水或火,沒有人不願意給,這表示資源充足。聖人治理天下,就要讓百姓擁有像水火一樣普遍的菽粟。如果豆穀像水火一樣容易取得,那麼人民怎麼會不仁愛呢?」
4. 總結
孟子強調民富是仁政的基礎,只要制度合理、資源分配得當,人民自然富足仁愛。
啟示
政策調整與輕稅可致富民,制度才是根本。
豐足資源能提升整體道德風貌,仁政需從物質保障起步。
社會共享、互助的氛圍源自對基本生活的普遍滿足。
二四、
1. 原文
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
2. 注釋
1. 小魯、小天下:把魯國、天下都看得渺小。
2. 觀於海者難為水:見過大海的人,就不會輕視其他水域。
3. 難為言:難以再隨便發言(因為見識過聖人)。
4. 觀水有術:觀察水是有方法的。
5. 必觀其瀾:要觀察水波洶湧之勢。
6. 容光:日月所照之光。
7. 不盈科不行:不蓄滿一個坑洞,水就不會流動。
8. 成章:形成文章或條理。
9. 不成章不達:沒有條理就不能通達事理。
3. 白話文
孟子說:「孔子登上東山後便覺得魯國渺小,登上泰山後更覺得天下渺小。所以見過大海的人,就難以把其他水域看在眼裡;親近過聖人門下的人,就難以再隨便說話。觀察水是有方法的,必須觀察它波動洶湧的樣子。日月明亮時,光芒自然會照在事物上。水這種東西,不蓄滿一處洼地就不會流動;君子對於道的追求,若不能形成條理與章法,也就難以通達了。」
4. 總結
孟子以孔子登山與觀海為譬,說明視野與胸襟對人思想的重要影響,並強調君子修道須有條理與積累。
啟示
見識愈高,愈能看淡俗務,培養大局觀。
學問與修養需循序漸進,如流水般逐步積累。
修道如觀水,需看其深勢與動態,而非表面。
真正的成長與通達,離不開思維的條理與內在的積累。
二五、
1. 原文
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者,蹠之徒也。欲知舜與蹠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閒也。」
2. 注釋
1. 雞鳴而起:雞叫就起床,形容勤奮不懈。
2. 孳孳:勤勉不懈的樣子。
3. 為善者:致力於行善修德。
4. 舜之徒:像舜一樣的人。
5. 為利者:追求利益的人。
6. 蹠之徒:像盜蹠(春秋時惡名昭彰的盜賊)那樣的人。
7. 無他:沒有別的區別。
8. 利與善之閒:「閒」同「間」,指區別、差異。
3. 白話文
孟子說:「雞叫就起來,勤奮努力行善的人,是舜那樣的君子;雞叫就起來,勤奮追求私利的人,是盜蹠那樣的小人。想知道舜和盜蹠的差別嗎?沒有別的,就是在於他們所追求的是『善』還是『利』之間的區別罷了。」
4. 總結
孟子藉「勤奮」這一共同點,指出人品高下的關鍵在於動機的不同,是為善還是為利。
啟示
勤奮本身無高下,重點在於所追求的目標。
君子與小人之別,不在表面行為,而在內心志向。
修身行善,應立於道義之上,而非逐利之途。
分辨人品,關鍵在「利與善」的選擇。
二六、
1. 原文
孟子曰:「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子莫執中,執中為近之,執中無權,猶執一也。所惡執一者,為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
2. 注釋
1. 楊子:即楊朱,主張「為我」,即極端自我主義。
2. 拔一毛而利天下:拔一根汗毛能使天下得利,比喻極小的犧牲。
3. 不為也:也不願意做,形容其自私自利。
4. 墨子:主張「兼愛」的思想家,提倡無差別的博愛。
5. 摩頂放踵:從頭頂磨到腳跟,形容耗盡自己也在所不惜。
6. 子莫:泛指後學者。
7. 執中:堅持中庸之道,指居中不偏。
8. 執中為近之:堅持中庸較為接近正道。
9. 執中無權:「權」為權變、靈活應變。指死守中庸而無變通。
10. 猶執一也:就如同只堅持一種偏見一樣。
11. 執一:固執一端。
12. 賊道:損害正道。
13. 舉一而廢百:只取一種做法,卻捨棄其他百種可行之道。
3. 白話文
孟子說:「楊朱奉行『為我』的主張,即使拔一根毛可以讓天下人受益,他也不願做。墨子提倡『兼愛』,哪怕耗盡生命來利天下,他也願意去做。年輕人切莫拘泥於所謂『執中』,雖然中庸比較接近正道,但若缺乏權變之道,那也與固執一端無異。我所厭惡的偏執,就是因為它破壞了正道,用一種觀念去否定其他所有可能。」
4. 總結
孟子批評楊朱的自私與墨子的過度施愛,主張中道但反對死守中庸,提倡靈活變通、平衡多元。
啟示
道德應立於利他與自我之間的平衡,而非兩極。
中庸不是中立,而需權變,懂得依時制宜。
偏執一端會損害整體正道。
修道需理性判斷,不可盲從絕對化思想。
二七、
1. 原文
孟子曰:「飢者甘食,渴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飢渴害之也。豈惟口腹有飢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人能無以飢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
2. 注釋
1. 甘食:覺得食物美味。
2. 甘飲:覺得飲料好喝。
3. 飲食之正:飲食的正常情況。
4. 飢渴害之:是飢渴使其感覺美味,非食物本身的品質。
5. 口腹:嘴和肚子,指食慾。
6. 心害:內心的偏差或干擾。
7. 不及人:比不上別人。
3. 白話文
孟子說:「飢餓的人覺得食物美味,口渴的人覺得飲料好喝,這還不是飲食的正常情況,是飢渴傷害了他。難道只有嘴和肚子才會因飢渴受到損害嗎?人的內心也都會受到損害。人若能不把像飢渴那樣的損害當作內心的損害,那麼自己比不上別人,也就不會成為憂慮的事了。」
4. 總結
孟子藉由飲食作比,說明外在條件常會影響人對事物的判斷,甚至干擾內心。
啟示:
1. 飢渴可能扭曲感覺,內心也會被情緒與欲望影響。
2. 若能超越外在境遇,就能保持內心的安定。
3. 不因一時得失與高下而憂慮,是修養的重要表現。
4. 要培養清明的判斷力,不被情境左右心志。
二八、
1. 原文
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2. 注釋
1. 柳下惠:春秋時魯國賢者,名展,字子產,號柳下惠,以德行著稱。
2. 三公:古代官位最高的三個職位,象徵極高的權勢與地位。
3. 易:更換、交換。
4. 介:操守、節操。
3. 白話文
孟子說:「柳下惠不拿三公的高位來換取他的節操。」
4. 總結
孟子以柳下惠為典範,強調堅守節操勝於權位名利。
啟示:
1. 操守比官位更可貴,君子不為富貴所動。
2. 品德與節義是人生的根本。
3. 真正的賢者重視內在價值,而非外在地位。
4. 做人應堅持原則,不因利誘而改變初衷。
二九、
1. 原文
孟子曰:「有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軔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也。」
2. 注釋
1. 有為者:有所作為的人,有志於成事之人。
2. 辟若:好比、譬如。
3. 掘井:挖井。
4. 九軔:軔,古代計量單位,此指井深已至九軔。
5. 泉:地下水源。
6. 棄井:放棄所掘之井。
3. 白話文
孟子說:「有志於成事的人,好比挖井,井已經挖到九軔深卻還沒見到水源,這樣就放棄,仍舊是放棄了這口井。」
4. 總結
孟子以掘井喻志業,告誡人不可中途而廢。
啟示:
1. 成功往往在於堅持最後一步。
2. 不可因未見成果便輕言放棄。
3. 有志者當有恆心與毅力。
4. 凡事貴於始終如一,臨近成功更應堅定不移。
三十、
1. 原文
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
2. 注釋
1. 性之也:出自天性,自然具有。
2. 身之也:親身實踐,身體力行。
3. 假之也:借用之,權宜之計。
4. 久假而不歸:長久借用而不歸還。
5. 惡知:怎知、哪裡知道。
6. 非有也:不是擁有。
3. 白話文
孟子說:「堯舜的德行是出自天性;湯、武的德行是他們親身實踐得來的;五霸的德行是借用的。長久借用而不歸還,怎麼知道那不是他所擁有的呢?」
4. 總結
孟子區分了三類領導者對德行的來源,並指出長久的行為也可能形塑本質。
啟示:
1. 德行可由天性、實踐或權宜形成。
2. 即便起初非出本性,長期實踐亦可成真。
3. 外在行為可反過來影響內在品質。
4. 判斷人之德行不可僅看其來源,更應觀其持久與真誠。
三一、
1. 原文
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順。』放太甲于桐,民大悅。太甲賢。又反之,民大悅。賢者之為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與?」
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
2. 注釋
1. 狎:親近、容忍。
2. 不順:不順從正道,指無道的君主。
3. 放:放逐。
4. 桐:桐宮,地名,太甲被伊尹放逐之地。
5. 賢者:有德之人。
6. 固:當然、理所當然。
7. 伊尹之志:指伊尹輔佐君主、忠於王道的心志。
8. 篡:篡奪。
3. 白話文
公孫丑說:「伊尹說:『我不親近不順從正道的人。』他放逐太甲到桐地,百姓都非常高興。後來太甲變得賢明,他又迎回太甲,百姓又非常高興。那麼賢德的人作臣子,如果他的君主不賢明,是不是就應該把他放逐呢?」
孟子說:「如果有伊尹那樣的心志,那就可以;如果沒有伊尹那樣的心志,那就是篡奪。」
4. 總結
孟子區分了忠臣與篡臣之間的根本在於動機與志向。
啟示:
1. 動機純正與否決定行為的正當性。
2. 權力的行使應建立在忠誠與正義之上。
3. 評價一個行為不能只看表面,還要審視內心的志向。
4. 有德的臣子應以輔佐君王為本,不可假公濟私。
三二、
1. 原文
公孫丑曰:「《詩》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
孟子曰:「君子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於是?」
2. 注釋
1. 《詩》:指《詩經》。
2. 不素餐兮:不是白吃飯的意思。素,空、徒;餐,吃。
3. 君子:有道德修養的人。
4. 耕:耕種。
5. 安富尊榮:安享富貴和尊崇。
6. 孝弟(悌):孝順父母,敬愛兄長。
7. 孰大於是: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
3. 白話文
公孫丑說:「《詩經》說:『不白吃飯啊。』那君子不自己種田卻能吃飯,這是為什麼呢?」
孟子說:「君子住在這個國家裡,君主任用他,就能安定富足、尊貴榮耀;他的子弟跟隨他,就能孝順父母、尊敬兄長、忠誠守信。『不白吃飯啊』,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呢?」
4. 總結
孟子強調君子雖不勞作,但通過道德教化與政治貢獻,並非無所作為。
啟示:
1. 不從事體力勞動不代表無貢獻,精神與德行亦有其價值。
2. 君子應以德行感化君主與人民,提升社會風氣。
3. 評價人是否「素餐」應看其是否對社會有實質貢獻。
4. 勞動有多種形式,德治與教化亦是社會所需的「勞動」。
三三、
1. 原文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
孟子曰:「尚志。」
曰:「何謂尚志?」
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
2. 注釋
1. 王子墊:人名,魯國的王室宗族。
2. 士:有志於道德修養與政治參與的人。
3. 尚志:崇尚志向。
4. 仁義:仁愛與正義。
5. 無罪:沒有罪過的人。
6. 非其有:不是自己所有的東西。
7. 居:住、安身立命之所。
8. 路:行走之路,行為的準則。
9. 大人:有道德的大人物。
10. 備:具備、完備。
3. 白話文
王子墊問:「士人應該從事什麼?」
孟子說:「崇尚志向。」
王子墊問:「什麼叫崇尚志向?」
孟子說:「就是仁與義罷了。殺一個無罪的人,這不是仁;奪取不是自己所有的東西,這不是義。安身立命的根據是什麼?是仁;行為的準則是什麼?是義。安於仁,依從義,有道德的大人物所該具備的事就齊全了。」
4. 總結
孟子以仁義為士人的最高志向,並指出道德修養是做人處世的根本。
啟示:
1. 士人應以仁義為志,不可迷失道德方向。
2. 判斷行為的是非,應以是否合乎仁義為準。
3. 真正的大人物應該具備仁心與義行。
4. 追求道德與志向,比追求功名利祿更為重要。
三四、
1. 原文
孟子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舍簞食豆羹之義也。人莫大焉亡親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
2. 注釋
1. 仲子:指孟子所評論的某位賢人,這裡可能指仲尼之子孔鯉,或泛指有德者。
2. 不義:不合乎道義。
3. 齊國:古代一諸侯國,位於今日山東。
4. 弗受:不接受。
5. 信之:相信其行為合乎道義。
6. 舍:捨棄。
7. 簞食豆羹:簡單的飯食和豆湯,比喻簡單清貧的生活。
8. 義:道義。
9. 莫大焉:沒有比這更嚴重的了。
10. 亡:喪失。
11. 親戚:親人。
12. 君臣、上下:社會關係中主從之間的倫常秩序。
13. 奚可哉:怎麼可以這樣呢?
3. 白話文
孟子說:「仲子,因為這齊國是不義得來的而不接受它,大家都信服他,這是捨棄了簞食豆羹的小義而守住了大道。人世間最嚴重的事,莫過於喪失了親戚、君臣、上下的倫理關係。如果因為他在小事上守義,就相信他在大事上也守義,那怎麼可以呢?」
4. 總結
孟子指出,不能因為一個人能在小事上守義,就相信他在大事上也能守義,判斷一個人要看是否能堅持真正重要的大義。
啟示:
1. 不義而得,即使是國也不可取,表現了高尚的道德原則。
2. 小節上的道義不能取代大節的重要,須分辨輕重。
3. 評價人物不應只看局部,而應審視其全局之德。
4. 倫理關係是社會穩定的根本,不能忽視或失去。
三五、
1. 原文
桃應問曰:「舜為天子,皋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
孟子曰:「執之而已矣。」
「然則舜不禁與?」
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
「然則舜如之何?」
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
2. 注釋
1. 桃應:人名,孟子時代的問者。
2. 天子:皇帝,天下共主。
3. 士:掌理司法的官員,此處指皋陶。
4. 瞽瞍:舜的父親。
5. 執:拘捕。
6. 禁:制止、阻止。
7. 惡得:怎能。
8. 所受之也:意指舜受命於天,無法專斷。
9. 棄:捨棄。
10. 敝蹝:破舊的鞋子。
11. 竊負而逃:偷偷背著父親逃走。
12. 遵海濱:沿著海邊。
13. 訢然:安適喜悅的樣子。
14. 樂而忘天下:快樂到忘記天下的存在。
3. 白話文
桃應問說:「舜是天子,皋陶是執法的官員,如果舜的父親瞽瞍殺了人,那該怎麼辦?」
孟子說:「那就拘捕他就好了。」
桃應說:「那舜難道不會加以阻止嗎?」
孟子說:「舜怎麼能阻止呢?那是皋陶的職責,舜只是接受這樣的制度安排罷了。」
桃應說:「那舜該怎麼辦呢?」
孟子說:「舜會看待捨棄天下,就像丟掉破鞋一樣。他會背著父親逃跑,到海邊隱居,終其一生安然快樂,甚至快樂到忘記天下。」
4. 總結
孟子通過設想舜面對父親犯法的處境,強調了君主也要服從法治,不可徇私枉法,並展現舜願以親情退位避嫌的高尚情操。
啟示:
1. 法治高於一切,無人可凌駕於法律之上。
2. 君主也應遵循制度,不能干預司法公正。
3. 真正的孝道不應以破壞法治為代價。
4. 為守道義,寧可捨棄權位與天下。
三六、
1. 原文
孟子自范之齊,望見齊王之子。喟然歎曰:「居移氣,養移體,大哉居乎!夫非盡人之子與?」
孟子曰:「王子宮室、車馬、衣服多與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況居天下之廣居者乎?魯君之宋,呼於垤澤之門。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聲之似我君也?』此無他,居相似也。」
2. 注釋
1. 自范之齊:從范地前往齊國。
2. 齊王之子:齊國國君的兒子。
3. 喟然:感嘆貌。
4. 居移氣:居處會改變一個人的氣質。
5. 養移體:養育會改變一個人的形體。
6. 宮室:住宅。
7. 若彼者:變成那樣。
8. 廣居:指王宮、大宅,形容極好的居所。
9. 魯君之宋:魯國國君到宋國。
10. 垤澤:宋地的一個地方。
11. 守者:看門人。
12. 無他:沒有別的原因。
3. 白話文
孟子從范地前往齊國,遠遠望見齊王的兒子,感嘆說:「居住的地方會改變一個人的氣質,飲食養育會改變一個人的體態,居所實在太重要了!他難道不是一般人的兒子嗎?」
孟子說:「王子的宮殿、車馬、衣服很多都跟一般人一樣,可是王子之所以有那種氣質,是他的居所讓他變成那樣;更何況是居住在天下最寬廣宮室中的人呢?魯國的國君到宋國,在垤澤的城門呼喊,守門人說:『這不是我們的國君,可是聲音怎麼這麼像呢?』這沒有別的原因,是居所相似使然。」
4. 總結
孟子藉由觀察王子的氣質,說明環境對人品行、氣度的深遠影響,特別是居住和養育條件對人的潛移默化。
啟示:
1. 居住環境能潛移默化地影響人的氣質與行為。
2. 教育與養育對人的身心成長具有決定性作用。
3. 優良的環境與教化可培養高尚氣度。
4. 人性可塑,關鍵在於所處環境與後天修養。
三七、
1. 原文
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恭敬而無實,君子不可虛拘。」
2. 注釋
1. 食而弗愛:給予飲食卻不懷愛心。
2. 豕交之也:像豬與人之間的交往,只是餵食而已。
3. 愛而不敬:有愛卻缺乏敬重。
4. 獸畜之也:如對待家畜野獸一般。
5. 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幣」為聘禮,整句意指恭敬是尚未進行聘禮前的表現。
6. 恭敬而無實:只有表面上的恭敬,卻沒有實質內容。
7. 虛拘:空虛而拘泥。
8. 君子不可虛拘:有德之人不會被虛禮束縛或欺騙。
3. 白話文
孟子說:「只供應飲食而不懷愛心,那是對人如同對豬;若有愛卻沒有敬重,則是把人當作牲畜對待。恭敬的態度,不過是還未送上聘禮前的虛禮。若恭敬中毫無實質內涵,有德行的君子是不會被這種虛偽所拘束的。」
4. 總結
孟子主張真誠的關愛應包含敬重與實質,而非表面的虛禮或動物式的對待。
啟示
愛應包含敬,缺一不可。
空洞的禮節不如真誠的實行。
君子重實不重虛,不被表象迷惑。
待人之道當有人性尊重,不能視如畜生。
三八、
1. 原文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
2. 注釋
1. 形色:人的外形與氣色,泛指感官與情慾的自然反應。
2. 天性:上天所賦予的本性。
3. 惟聖人:只有聖人。
4. 踐形:「踐」為實踐、踐履;「踐形」指的是能依循本性行事而不失其正。
3. 白話文
孟子說:「人的形體與情感表現是天賦的本性;但唯有聖人,才能真正遵循這些本性而不偏離正道。」
4. 總結
孟子指出人的外在與情感皆出自天性,關鍵在於能否合理運用。唯有聖人能恰當地實踐這些天性,不為私慾所亂。
啟示
人性本善,但需有節制與引導。
理性克制感官是成聖之路。
追求聖人之德,需先了解天性再踐履之。
真正的修養是在順從天性中保持道德節操。
三九、
1. 原文
齊宣王欲短喪。公孫丑曰:「為朞之喪,猶愈於已乎?」
孟子曰:「是猶或紾其兄之臂,子謂之姑徐徐云爾,亦教之孝弟而已矣。」
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為之請數月之喪。公孫丑曰:「若此者,何如也?」
曰:「是欲終之而不可得也。雖加一日愈於已,謂夫莫之禁而弗為者也。」
2. 注釋
1. 短喪:縮短喪期,指不依傳統禮制行喪。
2. 朞之喪:一年的喪期。
3. 紾其兄之臂:拉扯他哥哥的手臂,比喻有違倫理。
4. 姑徐徐云爾:暫且緩和一下,意思是不正面譴責。
5. 傅:王子的老師。
6. 終之:完成完整的喪禮。
7. 謂夫莫之禁而弗為者也:指的是沒有人禁止卻仍不去做,反顯其內心的誠意。
3. 白話文
齊宣王想縮短喪期,公孫丑問孟子說:「如果還能守滿一年喪期,會不會比完全不守好一點?」
孟子說:「這就像有人正在拉扯哥哥的手臂,你卻勸說他『慢一點』,這只是教他做個稍微孝順一點的弟弟罷了。」
有一次王子的母親過世,他的老師請求讓王子守幾個月的喪。公孫丑問孟子:「像這樣的情形,怎麼看呢?」
孟子說:「這是心中原想守完完整喪期卻做不到的人。即使多守一天,也比完全不守好,這種情況,是沒有人禁止他而他自願為之的。」
4. 總結
孟子強調喪禮是倫理之本,不能因權位或便利而忽略。哪怕做不到完美,也應儘力而為。
啟示
喪禮不僅是儀式,更關乎孝道與倫理。
即使不能盡善,也不該完全放棄基本的道義。
行禮的誠意與內心態度比形式更重要。
領導者的行為應為民作表率,不可輕慢倫理制度。
四十、
1. 原文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時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達財者,有答問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2. 注釋
1. 君子:有德行、有學問的人,這裡指有教化他人能力者。
2. 所以教者五:教化他人的五種方式。
3. 如時雨化之者:像及時雨一樣潤物無聲,潛移默化地教化人。
4. 成德者:幫助人養成德行。
5. 達財者:教人適當地管理財物,通達事務。
6. 答問者:解答疑難問題。
7. 私淑艾者:「私淑」指未直接受教但自發仰慕學習的人;「艾」作動詞,意為教導、引導。
8. 此五者:以上這五種方式。
3. 白話文
孟子說:「君子教化他人的方式有五種:有如時雨般潤物無聲地感化他人的,有幫助人養成德行的,有教人通達事務與財物運用的,有善於解答他人疑問的,也有雖非正式師徒關係卻能感化引導他人的。這五種,是君子教育人的方式。」
4. 總結
孟子闡述教育的五種方式,顯示教育不僅限於形式或課堂,而涵蓋品德、財務、問答與潛移默化的感化。
啟示
教育應多元並重,重在因材施教。
潛移默化的影響最為深遠。
教育不必拘泥於形式,真誠感化亦是教育。
教育者自身品德與行為即是最好的教材。
四一、
1. 原文
公孫丑曰:「道則高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為可幾及而日孳孳也?」
孟子曰:「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
2. 注釋
1. 道:指聖人之道,理想的道德準則。
2. 登天然:如同登上高天,形容極其高遠難及。
3. 孳孳:勤勉不懈的樣子。
4. 大匠:技藝高明的工匠。
5. 拙工:手藝笨拙的工人。
6. 繩墨:木工所用的繩與墨線,引申為法則準則。
7. 羿:傳說中的神射手。
8. 彀率:拉滿弓的標準或技巧。
9. 引而不發:拉弓而不放箭,形容有所保留或等待時機。
10. 躍如也:形容蓄勢待發,精神飽滿的樣子。
11. 中道而立:立於正道之中,即堅守正道。
12. 能者從之:有能力者自然會追隨。
3. 白話文
公孫丑說:「道德之道實在高尚美好,就像登上天一樣遙不可及。為什麼不把它設得容易些,讓人每天勤勉地去接近它呢?」
孟子說:「高明的工匠不會因為笨拙的工人而改變繩墨的標準;神射手羿也不會因為拙劣的射手而改變拉弓的準則。君子只指引方向而不強迫推動,就如蓄勢待發般精神奕奕地等待時機。他站在正道中間,有能力的人自然會追隨他。」
4. 總結
孟子認為,道德準則不應因人而降低標準,君子應堅持正道,引導而不強迫,讓有志者自己追隨。
啟示
教化他人應堅持原則,而非迎合。
真正的引導是以身作則,而非降低要求。
道德雖高,但志士自然願意攀登。
有準則的堅持,才有品格的感召力。
四二、
1. 原文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未聞以道殉乎人者也。」
2. 注釋
1. 天下有道:世間有正道行行時,社會政治清明。
2. 殉身:順從個人生命、安身立命之意。
3. 天下無道:世間無道,政治混亂、道德敗壞。
4. 殉道:犧牲自己以守護道義。
5. 殉乎人:為迎合他人而犧牲道義。
3. 白話文
孟子說:「當天下有道時,應該以道來順從自己的生活;當天下無道時,應該捨身來守護道義。我從未聽說過為了迎合他人而犧牲道義的。」
4. 總結
孟子強調,無論天下有道或無道,道義都應是行動的準則,絕不可為迎合他人而妥協道義。
啟示
君子行事以道為本,無論時勢如何。
堅守道義比迎合人心更重要。
在混亂之世,更需有人為道而堅持。
不可因外在壓力而拋棄內心信念。
四三、
1. 原文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答,何也?」
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勳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
2. 注釋
1. 公都子:孟子的弟子,常與孟子對話。
2. 滕更:人名,疑為滕國人。
3. 在門:來訪、站在門前。
4. 若在所禮:彷彿是在應該尊敬的人面前,指態度恭敬。
5. 挾貴而問:倚仗身份尊貴來請教。
6. 挾賢而問:倚仗自認賢能來請教。
7. 挾長而問:倚仗年長來請教。
8. 挾有勳勞而問:倚仗自己有功勞來請教。
9. 挾故而問:倚仗與對方有私交而來請教。
10. 皆所不答也:都是孟子不願回應的。
11. 滕更有二焉:滕更有其中兩種不當態度。
3. 白話文
公都子問:「滕更站在門前,態度似乎很恭敬,為什麼您卻不回應他呢?」
孟子說:「如果一個人是憑著尊貴、賢能、年長、有功勞或私人交情來請教的,我都不予回應。滕更犯了其中兩項。」
4. 總結
孟子主張求道應以誠敬為本,不能倚仗外在條件或關係來換取答覆。
啟示
求學問應擺脫身份、功績等外在因素。
真正的學問需虛心請教,不可驕矜自恃。
教師對學生有選擇權,教學也需建立於道義與態度之上。
四四、
1. 原文
孟子曰:「於不可已而已者,無所不已;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其進銳者,其退速。」
2. 注釋
1. 不可已而已者:在不該停止的地方卻停止。
2. 無所不已:則無事不可停止,意指做事無定志。
3. 所厚者薄:對應該重視的事卻輕視。
4. 無所不薄也:則對什麼都不重視。
5. 其進銳者:一開始衝得很猛、積極進取的人。
6. 其退速:退卻也快,比喻缺乏恆心。
3. 白話文
孟子說:「在不該停止的地方卻停止的人,對什麼事都可以放棄;對重要的事情都輕視的人,也會對所有事都不重視。那些開始時衝得猛的人,往往退卻也很快。」
4. 總結
這段話批評志向不定、缺乏恆心與分寸的人。
啟示
做事應有定力與判斷,不可輕言放棄。
應重視該重視的,輕重有別。
道德與事業的進取應建立在穩健與恆久上,而非一時衝動。
四五、
1. 原文
孟子曰:「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
2. 注釋
1. 君子:品德高尚、有理想的士人。
2. 物:指萬物,如動植物、財物等。
3. 愛之而弗仁:愛惜它們,但不施以「仁」,因仁是人與人之間的倫理。
4. 仁之而弗親:對人民施以仁政、關懷,但不像對親人那樣親密。
5. 親親:親愛自己的親人。
6. 仁民:推己及人,對人民施以仁德。
7. 愛物:擴而及之,愛護萬物。
3. 白話文
孟子說:「君子對萬物雖然愛惜,但不施以『仁』;對百姓施以仁政,但不如對親人那樣親近。由親愛親人而進一步仁愛百姓,再推而及之愛護萬物。」
4. 總結
孟子強調仁愛的推廣層次,由親人及於百姓,進而擴及萬物。
啟示
仁愛應有次第,從近至遠、由親至疏。
愛物有節,重在人倫本位。
君子的德行應由家庭倫理出發,推展至天下。
四六、
1. 原文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堯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遍愛人,急親賢也。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是之謂不知務。」
2. 注釋
1. 知者:有智慧的人。
2. 無不知也:沒有什麼不知道的(泛指博學)。
3. 當務之為急:應該把當前最重要的事作為急務處理。
4. 仁者:有仁德的人。
5. 急親賢之為務:急切地親近賢人作為首務。
6. 急先務:先做最要緊的事。
7. 三年之喪:指父母死後守孝三年,是古代最重的喪禮。
8. 緦小功:喪禮等級中的較輕者。緦指次一級的孝服,小功為喪禮的一種。
9. 察:指講究、拘泥。
10. 放飯流歠:吃飯狼吞虎嚥。
11. 問無齒決:問人是否有牙齒咀嚼(指過於瑣細無關緊要之事)。
12. 不知務:不明白什麼是要緊的事。
3. 白話文
孟子說:「有智慧的人,無所不知,但要把重要的事當作首要處理;有仁德的人,無所不愛,但應該以親近賢人為最重要的事。堯舜雖有智慧,卻不去周知萬物,因為他們專注在最重要的事上;堯舜雖有仁德,也不去愛所有的人,而是優先親近賢人。有人做不到三年守喪的大事,卻斤斤計較緦麻小功的細節;吃飯時急躁無禮,卻問人有沒有牙齒咀嚼,這就叫做不懂得什麼是重要的事。」
4. 總結
孟子強調「知所先後、分輕重緩急」的重要觀念。
啟示
智慧與仁德需運用在最要緊的地方。
做事須分輕重緩急,不能本末倒置。
禮的精神重於細節的拘泥,應把握大義。
君子之行貴在抓住核心與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