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穿越記 第六十八: 西洋風物入紅樓,晴雯病中起風波
大觀園中,冬日寒氣濃重,怡紅院內因襲人母喪回家,及晴雯的病症,多了幾分不安躁動。
晴雯自前日發燒,雖服了藥,燒退了些,鼻塞卻愈發嚴重,連說話都帶著嗡嗡的鼻音。
她斜倚在炕上,臉色蒼白,眉間卻仍帶著幾分不耐,嘟囔道:「這大夫是騙子不成?吃了藥也不見好,偏叫我受這罪!」 寶玉正坐在一旁翻書,聽她抱怨,抬頭笑道:「你這性子,病了也不肯安生。既是鼻塞,我叫麝月拿個東西來,保管你立時舒坦。」
說著,轉頭吩咐麝月:「去,把我那西洋鼻煙壺取來。」 麝月應聲去了,不多時捧了一個精巧的鼻煙壺回來。那壺不過巴掌大小,卻極為精緻,壺身以琺瑯彩繪,描著一個黃髮女子,赤身而立,背後兩肋生出肉翅,姿態曼妙,宛若飛天。
晴雯接過一看,登時瞪大了眼。這女子雖是畫中之物,卻栩栩如生,赤裸的身形與那肉翅皆是她從未見過的西洋風情。
她心下暗驚,面上卻故作鎮定,嘀咕道:「這是什麼怪模怪樣的東西?畫個女子,連衣裳也不穿,羞也不羞!」 寶玉見她模樣,忍俊不禁,解釋道:
「這是西洋的天使像,聽說是他們的神仙使者,背上這翅膀便是飛天的標誌。你別只顧看畫,快試試這鼻煙。」
他用小銀匙挖了一撮鼻煙,遞到晴雯鼻下,笑道:「吸一口試試。」 晴雯半信半疑,將鼻煙湊近一嗅,只覺一股酸辣之氣直衝鼻腔,透入腦門,登時眼淚鼻涕齊流,連打了五六個噴嚏。
她忙扔了鼻煙壺,嚷道:「了不得,好辣!快拿紙來!」
小丫頭定兒早捧了一疊細紙上前,晴雯一張接一張擤鼻涕,邊擤邊笑罵:「寶玉,你這是整治我呢!這西洋玩意兒忒狠,險些把我的魂兒辣出去了!」 寶玉哈哈大笑,拿過鼻煙壺細看,感歎道:
「這還是前年賈琮兄弟從西洋商船上買來的,說是通鼻竅的寶貝,果然靈驗。
你瞧,這壺上的畫工多細,連那天使的眉眼都活靈活現。」
晴雯哼了一聲,揉著鼻子道:「靈驗是靈驗,可也太折騰人了。」 見到晴雯吸了鼻煙,鼻塞好了點,寶玉便出了怡紅院,信步在園中閒逛。
忽見寶琴的小丫鬟小螺迎面而來。問小螺要去那裏?
小螺脆生生道:「二爺,我送東西要到稻香村。寶姑娘、琴姑娘、邢姑娘正在林姑娘那兒聊天呢。」 寶玉一聽,興致大起,笑道:「好傢伙,這麼多美人聚在一處,我豈能不去?」說著,腳步加快,徑直往稻香村去了。 稻香村內,黛玉正與寶釵、寶琴、邢岫煙圍坐炕桌,桌上擺著幾碟瓜果點心,氣氛融洽。
黛玉近來運動健身,氣色頗佳。她對寶琴道:「琴妹妹,你走南闖北,見識廣博,給我們講講外頭的新鮮事兒吧。」
寶琴抿嘴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光彩,說道:
「要說新鮮事,我八歲那年在西海沿子見過一樁,真是叫人難忘。
那日父親帶我去買洋貨,遇見一個真真國的女孩子,才十五歲,生得跟西洋畫上的美人一般,黃頭髮披肩,滿頭珊瑚、貓兒眼、祖母綠的寶石,閃閃發光。
她穿著金絲織成的鎖子甲,洋錦襖袖,手裡還握一把倭刀,刀鞘上嵌金鑲寶,華麗得叫人挪不開眼。」
跟著黛玉伺侯的紫鵑心道:
「金絲織的鎖子甲,洋錦襖袖,手裡還握一把倭刀,這不會是女海盜吧!」 寶釵聽了,掩口笑道:「真真國?這名字倒稀奇。瞧你說得這般真,難道世上真有這樣的人物?」 寶琴點頭,認真道:
「千真萬確!那女孩兒不只模樣好,還通中國的詩書,聽說讀過『五經』,還能作詩填詞。
父親聽了稀奇,特意請了通事官,讓她寫了一張字,上面便是她作的詩。」
黛玉聽得入神,托腮道:「一個洋人女子,竟比咱們中國人還強,還會寫詩,真是叫人開眼。寶琴,你可還記得她那詩寫了什麼?」
寶琴搖頭,遺憾道:「有抄了下來,但放在南京老家之中。」 邢岫煙在一旁靜聽,此時插話道:
「西洋風物果然新奇。前些日子我聽說,京中有人從西洋買了什麼『自鳴鐘』,能自己走時,不用人去撥弄,端的奇妙。琴妹妹,你可見過?」
寶琴尚未答話,寶玉已推門而入,笑道:「好哇,你們這眾美齊聚,好一幅『冬閨集豔圖』,真熱鬧,我來湊個趣兒!」
眾人見他來了,笑著讓座。
寶玉聽了方才的話,興致勃勃道:「自鳴鐘我也見過,圓圓一個盤,底下有擺錘,滴答作響,比沙漏精準多了。琴妹妹,你再說說那真真國的事兒,聽著怪有趣的。」
寶琴又將真真國女子的故事說了一遍,寶玉聽得嘖嘖稱奇,忽發奇想道:
「既說到詩詞,不如咱們也來作詩,以房間內的水仙為題目,如何?」
眾女拍手讚同。作詩、說笑、吃茶,時光悄然流逝。 ******
正說得熱鬧,麝月匆匆進來,對寶玉道:「二爺,二太太打發人來說,她明兒身子不適,不能親自去襲人母親的白事了。」 寶玉忙起身答應,又轉頭問寶釵、寶琴:「你們可要去?」
寶釵搖頭道:「我們不去。昨兒已送了禮過去。」
寶琴也道:「我與姐姐一般。」
邢岫煙默然不語,顯然也不打算去。 紫鵑站在黛玉身後,聽了這話,心下暗自思量:
「襲人雖有姨娘之實,但尚未過明路。
現在襲人母親過世,說到底,就是一個丫鬟家的私事,二太太與眾小姐不去,也在情理之中。
這紅樓世界,還是尊卑分明。
襲人縱有二太太暗中扶持,寶玉倚重,終究難越這層規矩。」 此事說完,眾人便要散了。
寶玉拖到最後才走,還關心的問黛玉:「如今夜長,你可還咳嗽?睡得安穩否?」 黛玉抿嘴一笑,眼中清亮:「多謝寶哥哥掛心。紫鵑把我照顧得極好,每日跳繩三百下,身子硬朗,還胖了幾斤,哪還有咳嗽的毛病?」
紫鵑聽了,心頭一暖。她自穿越而來,費盡心思調養黛玉,不僅讓她遠離病痛,還漸漸磨去了她敏感悲觀的性子。
如今的黛玉,與寶玉只有兄妹之情,少了紅樓原著中那份痴纏,心性平和,宛若新生。
她暗想:這紅樓命運,果然已被自己一點點撬動。
****** 次日清晨,寶玉準備出門參加襲人母親的白事。
賈母知天氣寒冷,特意喚來琥珀,吩咐道:「把昨兒那件孔雀毛的氅衣給寶玉穿上。」 琥珀應聲取來一件華服,寶玉一看,只見金翠輝煌,碧彩閃爍,宛若孔雀開屏,卻又比寶琴前日穿的鳧靨裘更為精緻。
賈母笑著解釋:「這叫『雀金泥』,是俄羅斯國用孔雀毛拈線織成的,輕暖無比。
前日那件野鴨毛做的氅衣給了琴丫頭,這件給你。
記著,不許多吃酒,早些回來!」 寶玉連聲答應,披上雀金裘,果覺輕盈暖和,心下歡喜,謝過賈母便出了門。
****** 卻說怡紅院內,晴雯病勢未退,燒雖稍減,身體還是虛弱 。
她吃了兩天藥,不見速效,心頭火起,亂罵大夫:「就會騙人銀子,一劑好藥也不開!倒叫我白受罪!」
麝月好言勸道:
「你也太性急了。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有吃了藥立時好的道理?你靜養幾日,自然好了。」
晴雯哼了一聲,瞪著空蕩蕩的屋裡,大聲罵道:「這群小蹄子,見我病了,都跑哪兒偷懶去了?明兒我好了,一個個揭你們的皮!」
小丫鬟定兒聽到了,嚇得忙跑進來,問:「姑娘要什麼?」
晴雯冷笑:「都死絕了,就剩你一個?」 正說著,墜兒也溜進來,低著頭不敢吭聲。
晴雯見了她,火氣更盛,想起前日鳳姐丟了蝦鬚鐲,查出是墜兒偷的,雖未聲張,她心裡卻早不滿。
見墜兒湊近床邊,她冷不防一把抓住墜兒的手,抄起床邊的繡花針,朝她手上亂戳,罵道:「要這爪子做什麼?拈不得針,拿不動線,只會偷嘴吃!不如戳爛了算了!」
墜兒疼得哭爹喊娘,麝月忙拉開她,按著晴雯躺下,笑道:「你才退了汗,又作死!等你好了,要打要罵隨你,這會子鬧什麼?」
晴雯卻不依,嚷道:「叫宋嬤嬤來!寶二爺說了,墜兒懶惰又撥嘴,連襲人都使不動她,背地裡還罵人。務必攆她出去!」
宋嬤嬤進來一聽,知是墜兒偷鐲之事發了,試探道:「這事等花姑娘回來再說吧?」
晴雯瞪眼道:「管什麼『花姑娘』『草姑娘』,寶二爺千叮嚀萬囑咐,你只管叫她家人領她走!」
麝月見晴雯一意孤行,嘆道:「罷了,早去晚去都是去,帶走也好清淨。」
宋嬤嬤無奈,只得喚來墜兒的母親,收拾東西準備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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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兒的母親進來帶人,見晴雯等人,忍不住抱怨:
「我家墜兒才六七歲,不懂事,你們這些大姑娘不教好她,反要攆她出去?也不給我們留點臉面!」 晴雯冷笑:「這話你去問寶二爺,與我們無干。」 墜兒的母親氣不過,爭辯道:
「二爺哪件事不是聽你們的?
縱他依了,你們不依,也未必中用!
就像方才,你直呼二爺的名字,在你們使得,在我們就是無禮了!」
宋嬤嬤見她吵得厲害,忙打圓場:「你也別急。墜兒在這兒做事一場,臨走給姑娘們磕個頭,盡個心吧。」
墜兒只得含淚對幾個大丫鬟磕了頭,但晴雯、秋紋等人卻連看也不看。
墜兒的母親嘆氣帶著她離去,滿心怨氣。
****** 紫鵑聽聞此事照原著情節一樣的發生了,心下感嘆。
她自21世紀而來,見不得這樣的場面:
一個六七歲的童工,因撿到東西佔為己有,竟被打罵還用針戳,最後被攆出府去,丟了工作,就跟金釧兒一般。 她暗想:墜兒雖錯在前,到底年幼,若好好教導,未必不能改過。
晴雯這人,性子又烈又暴,這般狠辣,實在叫她難以接受!
她紫鵑有辦法可以把晴雯的性子掰過來嗎?
她進了書房,見黛玉正在燈下練字,想到紅學研究者指出,晴雯是黛玉的部份影射,怕黛玉內心也有如此狂暴的黑暗面,忍不住將心中對墜兒的感想說了。
黛玉聽後,蹙眉道:「晴雯這性子,太過剛烈。墜兒年紀小,偷東西不對,但也不至於攆出去。
她母親說得也有理,怡紅院的丫鬟們,難道沒半點教導之責?」
****** 夜色漸深,稻香村內燈火搖曳。紫鵑望著窗外的雪花,思緒萬千。
這紅樓世界,既有西洋風物的奇妙新鮮,也有舊時規矩的冷酷無情。
她既是改變者,便要一步步將這命運改寫,不僅為黛玉,也為那些無辜受苦之人,尋一條生路。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