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有一個詞很流行，叫做 PUA (Pick-Up Artist)。原本是指一種搭訕技巧，後來變成貶義詞，用來形容情感操控、精神壓迫的手段。
但 PUA 不只存在於感情裡，也有許多人分享職場 PUA 的經驗，不同的是主導者從「渣男」變成「上司」，而被操控的人則從「女友」變成了「下屬」。
今天就想記錄一段幾年前的職場 PUA 經歷。
那段時間對我來說很奇幻，奇幻到我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還好當時一直有跟家人、朋友分享，還有訊息當佐證，不然我真的懷疑那段人生不存在。
當時因為在前一間公司過得太舒適，年輕氣盛、想要挑戰自己的我，應徵了一間很知名的軟體公司，經歷了四關面試後，很幸運的我被錄取了。
我的工作主要是做企劃，雖然是全新領域，但我憑著一股「我什麼都不會，但我很會吃苦」的衝勁，我非常期待在這間公司能大展身手。
到職的第一天我第一次與直屬主管見面（面試總共四關，都沒有跟她對談到），而在見到本人前，同事告訴我「直屬主管很會看人，總是有辦法在見面前三分鐘就知道你是怎樣的人。」當時原本已經很緊張的我，就更緊張了，很擔心會像裸體一樣會被直屬主管看光光。
而這一次的初次見面她做了很多對我這個人的剖析，印象最深刻的話是她說：「我覺得你應該要好好面對自己，面對你逃避的那些問題。」
從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在想，我到底逃避了什麼？
也從那天起，我覺得她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我需要學習的對象。
企劃的工作屬於發想性質，主要是有一個題目，各自去探討對於這個題目的答案，所以是偏開放性問答題。
這是我非常不擅長的部分，所以一開始的我充滿幹勁、期待經過訓練之後的我，能成為更厲害的人。我每天像是研究生一樣在電腦前瘋狂找資料、打字，好不容易送出審核後，再被直屬主管退回，接著再重新來一遍，一直持續到至少五六次以上，主管通常會說「這一版還是不夠完美，但你已經浪費太多時間在這題，我先讓你過。」
而我相信這是因為我的能力不及，沒有答對「正確答案」。
舉例一個我印象最深刻的一題：喜歡的 YouTuber 有哪些人？
就在我興高采烈地分享我的答案時，主管提高八度音量重複我講的其中一個人名，還跑去問別的同事：「你們有人喜歡他嗎？怎麼會有人喜歡這種人啊？」
雖然我能夠很自然的講出我喜歡這位 YouTuber 的原因，但她的反應也讓我懷疑我自己是不是有問題？我是不是真的品味太差勁了？
公司是責任制，一般同仁多是中午以前上班，晚上吃完晚餐後下班回家，而我的直屬主管通常是下午上班，半夜下班。
直屬主管說我還無法獨立判斷，所以我做的全部決定，都要她點頭同意我才可以執行。但因為她的上班時間比較晚，再加上屬於公司最上層的決策團隊，她的待辦事項總是跟山一樣高，我經常追不到她的同意，以致於沒有產出。為此，我寫了很多反省的文字：
- 為什麼我沒有研究出一個能成功找到她的方法呢？
- 為什麼我不是頂尖人才，不會自己解決所有問題？
- 為什麼我沒有在她半夜可以給我時間、處理我的問題時，即時的回覆她呢？
因為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就像先前提到的，我的記憶力不太好，這些記憶都很破碎，我總是想起一個後過不久再想起另一件事情。但，離職那天她對我說的話，我卻是一字不差的記得非常清楚。
提離職這件事我苦惱了很久，因為我認為「如果我提了離職，就是在舉白旗說我不夠努力。」
但事實上是我明確的感受到我身體、心理都出現了狀況，我知道我現在不是一個健康的狀態，所以當她又再要求我為了她沒有即時回覆去寫反省時，這成了壓垮我的那一根稻草，我轉而去跟人資提出離職。
毫不意外，我沒有被挽留，但根據流程，她需要與我做離職面談。
面談一開始，她帶著難過的表情說：
你知道嗎？你提離職我真的覺得很難過。
我一直都像是個姊姊，很努力想要幫助大家、讓大家變得更好，但你卻連有離職的想法都沒跟我說，直接跟人資提離職，我真的很錯愕也很難過，你很傷我的心。
你自己也有養貓，我覺得你就像是我養的一隻受傷的貓，我一直很用心在呵護你，但你卻滿身帶刺，總是咬我、讓我受傷。
她看我沒有回話，就繼續說：
我記得第一天時我就跟你說過，你要好好面對自己，不要再逃避，但你知道嗎？你現在提離職，就是你又在逃避了。
然後她說了一串雖然很長，但我一字一句都記得很清楚的一段話：
我可以很明確的跟你說你的未來會像是什麼樣子。
今天你離開這間願意幫助你的公司後，因為你也沒什麼技能，你接下來就會進入到一間你不喜歡的公司，而你只能將就的做。
然後你會遇到一個你也沒有很喜歡的男生，可是怎麼辦呢？你們就不小心有了小孩，所以你只能將就的跟他結婚。
但你們兩個的薪水根本沒有辦法好好養起一個家，所以你就只能將就著養著你的小孩，然後你會過得很不快樂、很不幸福，但那又能怎麼辦呢？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因為你一直在逃避。
我當下沒有任何回覆，因為我已經像是靈魂出竅一樣，看著坐在沙發上那個頭頭是道的她、時而啜泣的我。
面談結束後，我就收拾我的辦公用具、跟同事們拍照道別，而她沒有再看我一眼。
很可惜，經過了這些年，她的預言一個都沒有成真。
離開這間公司後，我休息了一個月好好復原、重新出發。下一間公司非常的棒，我也遇到了符合我全部伴侶條件的先生，現在過著我有時會忍不住跟老公說「我好幸福」的人生。
不知道她對於我現在的人生又有什麼高見，我一點也不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