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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犯者是灼族。」他抬頭說道,賀蘭飛曦點頭稱許。
「那個……為什麼呢?」星瞳一臉困惑的問。「為什麼非是灼族不可?」
「驍、黠、灼、絮、巍,岡瓦安南大陸的五大族群。」賀蘭飛曦低聲吟哦。「五族各據一方,爭鬥千年,驍族作為五族中最優秀的一族,必將在驍王的帶領下,取得最終勝利,統一大陸。但是歷史上,野蠻的灼族人卻常進犯我們族土,這次更是出乎意料,竟然來到苦旱斷崖當起了土匪。」
「簡單講。」旭烈慎聽出前面有幾句話是驍王事典中的句子。「灼族人的眼睛幾乎都是棕色,至於我們驍族雖然也有人是棕色的眼睛——像是納哈平就是這樣——但是數量很少,所以先前我還不敢確定,但你看看這個人。」他踢了屍體一腳,眼角瞥見星瞳瑟縮起來。「他兩隻手都有這種皮革,很明顯就是冒充用的,但不管怎麼假冒,我們棘皮人的手臂到後背,都絕對有一道深色硬厚的板甲,你也有對吧?而這個人,皮膚這麼滑,又比較白,身上詭異的一根毛也沒有,那肯定就是一個灼族中的滑人。」
「滑人之於灼族,就如同棘皮人之於驍族。」賀蘭飛曦調侃道。「啊?你們長得不是挺像的嗎?」
「屁啦,誰跟他們一樣。」旭烈慎說。
「也只有滑人能透過偽裝成棘皮人,瞞過一般驍族人的眼睛了。」賀蘭飛曦淺淺笑著問向星瞳。「你這輩子沒看過半個滑人吧?」
「我沒有出過族土……」星瞳搖了搖頭,看到旭烈慎還在踢,就不忍地相勸:「好了啦,人家不都去世了?」
「有什麼關係?他只是個滑人。」旭烈慎無所謂的說,轉頭又問。「其他人都檢查過了嗎?」
「除了我們的人以外,一概是棕眼、缺乏板甲,兩臂也都有皮革固定。」
「既然如此,我倒是錯怪絮族了。」旭烈慎苦笑道。
「這可難說。」賀蘭飛曦從鼻中噴出一股氣,一臉鄙夷的吼。「別把絮族想得太美好了,慎,你想想,這些滑人是怎麼來到旱道的?」
旭烈慎陷入困惑。任何進入驍族土的灼族人,除非是自治區內的永久居民,不然均會無一例外的接受盤查,而如要在旱道上攔路搶殺,哪怕是從明霖群山遠道而來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遑論其他條路了。
「是絮族將他們送了過來。」賀蘭飛曦沉下聲,在旁提示般的說。
旭烈慎心中一震。確實,渡過庸河、橫越絮族的雨林、越過黑狗山脈,縱然費時,卻也不無可能。
「你是說他們聯手了嗎?」星瞳擔憂的問。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賀蘭飛曦沉聲說道。「雖然聽說灼絮之間常有戰事,但是誰知道現在又是怎麼樣了?你們不要忘記,死地這地名的由來:百年前,驍絮十年戰爭,是如何把這裡化為焦土,而那些醜陋的樹木又是如何屠殺我們的家族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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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又討論一陣,依舊得不出確切的結論。
三人於是決定暫且擱置此事,回去一同搬運死者,放入這坑安葬。
由於台地墜落,碎石處處,造成清理不易,因此才擇定於外面更濕軟的泥土層掘塚,賀蘭飛曦在回程中向他們解釋。
他們便在彩霞撥弄風雲,五顏六色的色塊有如花朵在剎那間綻放,凝暈在如畫板般的天空上時,徐緩地推著簡陋的拉車來來回回了兩趟。虧得副將不懼屍臭,任憑他人將屍體堆置到他背上,由他來載運部分死者,才大幅減緩了他們的搬運時間。
旭烈慎戚然看著萊坤斷裂的軀體,這位他們參軍引以為傲的神射手,如今已經撒手人寰、魂魄西歸,只剩癱軟的肉塊傳來曝曬後的臭味。他禁不住擰起眉頭。
卒清山、卒清海,他們昔日鋒利無儔的矛早碎成了一條條多邊狀的木條,兩人的屍身被蒐集起來靜靜擺在一塊,唯獨不見他們的小弟卒清空。多希望他是死裡逃生了,而非只是被壓在某處石礫底下,或是在旱道上因抵禦不住敵人的殘兵而慘遭殺害。他也看見不遠處的星瞳,埋頭泣著,淚水流淌雙頰,滴落在商長殘缺不全的身上。
他看見更多熟人,心中深念以往共處的時光。他們全部人都胸懷悲涼、眼神愁苦,不僅是孤寂的夕照和空腹所致,同伴壞毀的遺骸亦是主因。四下靜謐,無人有心啟口,如今縱然他心中千頭萬緒,類似灼絮是否聯手、附近是否有敵人存在、台地上的同伴是否安好、今後該何去何從……的念頭縈滿於懷,但他也只緘默,半句不說地隨著眾人往返。如此形景,彷彿一支送葬的隊伍在荒野沼澤中踽踽獨行,唯乏葬歌相隨。
人人低頭作業,將死者挨個置於飛曦挖好的坑底,儘管只由前蹄刨挖而成,卻也是大而方正了。他們看著同伴錯落排放的軀體,分屬於棘皮、森林、勞氏家族……等等,許多死者的身體仍然有所欠缺,不過由於時間有限,他們實在無法悉數尋得。他們在正中央掛上代表驍族的棕黃旗,眾人之前遍尋印有不同家族紋章的披風,此刻俱將它們掛於旗下,然後由賀蘭飛曦率眾念第一句,眾人開始齊聲朗誦驍王事典中的葬禮篇。直至落日喘著最後一絲氣息,彩霞由濃轉陰,緩緩撤至天際,餘光黯淡,他們才堆土掩埋。
至於那些滑人屍體,他們則堆拋成一個小丘,一把火燒了。
事畢,柳下貴和卞邦帶了食物過來,都是從墜落的貨物中拾得的,譬如肉乾、醃魚、彩色豆、白米、饅頭。他們很快生了火堆,圍坐一圈,然後草草煮了吃喝。
「該來談談明天了,慎,你報告一下,我們先前所談的推測。」等眾人大略喫完,賀蘭飛曦開口說道。他的身體至少佔據了營火邊的三分之一,他四肢收攏、吻部擱在泥地上,說完閉上雙眼。
「是。」旭烈慎站起,把方才的發現與推測重述一番,有些人早知道了部分的訊息,不免分心撥弄著火堆,有些人全程聚精會神的聆聽。期間當他娓娓說到對敵人身分的推敲時,驚詫之聲從營火四方紛紛響起。
「一群該死的灼族人!」札木凱不屑的說。「我早該知道,不敢露臉的孬種。」
「我們應該要將這事上報宮廷。」柳下貴疾呼。「甚至是勝天城。他們鬼鬼祟祟,肯定不懷好意。」
「拜託,我們現在在這鬼地方。」納哈平挖苦的說。「是要怎麼去上報?用飛的嗎?」
「我是說……」柳下貴尷尬的說。「等到我們回去以後。」
「等到我們變成鬼,用飄得飄回去……」納哈平伸出兩指戲謔地在半空中耍。
呼延克捷張開長吻,打岔問道。「所以,現在在我們身邊,或許還潛伏著數量不明的敵人,是這樣沒錯吧?」
「只是說有這個可能。」旭烈慎回。
「關於這件事,我也想過了。」札木凱傾身,突然長篇大論起來。「我覺得,事情大概是這樣,首先。」他舉起一根指頭。「只會有一個敵人活下來,而且這個人會是灼族的大人物,因此他能使用一種高超的線術,然後就這樣救了他自己,但也不小心救到我們。」他舉起第二根。「然後靠北,當他墜落下來,他就白癡,以為所有人都死了,剩下自己一個,所以就沒有再去確認其他人的生死,自己接著就一個人走掉了。」
「那為什麼只會有一個敵人活下來?」郁鞠敏蘭反問。
「很簡單。」札木凱冷笑一聲。「如果他們跟我們一樣,也是一堆人活著,那他們大可以檢查後就殺掉我們,小姑娘,說話之前,可以先動動腦。」
郁鞠敏蘭的臉脹得通紅,他正要反唇相譏,一旁的呼延克捷卻搶先疑惑的問。「那為什麼我們都失去意識?既然我們都被他救了,沒道理落下後就陷入昏迷。」
「這個……」札木凱愣了一下說。「很有可能就是那人又施了什麼,讓我們睡著。」
「也對齁,給我們施了晚安的魔法後。」郁鞠敏蘭諷刺的說。「他還大人有大量的不趁機殺掉我們,真是一個大大的好人。」
札木凱與其相瞪,一時間竟找不出話反駁,派克在他旁邊發出嘶嘶的威嚇聲。
「不管如何。」呼延克捷那帶著沙啞的語調繼續。「如果真有這人,他誤救了我們,那——照剛剛慎說的,灼絮聯合下,會不會這個人已經去和絮族人會合,向他們報告了其實我們還沒有死?」
此話一出,眾人愀然變色。
「……我認為不太可能。」涉夜隱頓了頓說,聲音自帶一種冷漠,彷彿隆冬樹椏上的冰凌。「這人和我們一樣,都不可能會想到那塊台地竟然會斷裂,我們會摔下來,所以他應該也沒有通訊的管道才是,他和我們一樣無助,然後……對我來說,我覺得我們其實沒有必要再去分神去想他了,這個人要嘛一開始就不存在,要嘛也可能早就死在了不知道哪裡的沼澤,其實也有可能就是某個好心人路過救了我們……我覺得我們現在最應該思考的反而是,該如何從這裡回去,不是嗎?」他指向後方光溜溜的峭壁,那後面是他們的家鄉。
「又或許。」郁鞠敏蘭不安的說。「他現在就藏在附近,等著在夜黑風高的時刻割斷我們的喉嚨。」
「什麼安慰人心的話。」納哈平咧嘴笑道。
「等一下。」呼延克捷說。「這個人走後,是能去哪裡?他不也跟我們一樣,被困在同個地方嗎?」
「對呀,他很可能只是躲了起來。」柳下貴說。
「那他能躲到哪裡去?」涉夜隱反駁。「別忘了,我們花了大半時間搜索,即便這人真在,難道他還傻傻的決定要以一打十?」
「一打多不可能。」卞邦摸著鬍鬚說。「但一個一個對付我們就有可能了。」
「邦老說的有理。」札木凱說。「他跟我們一樣,不可能輕易離開這。」
「那好吧。」涉夜隱說。「如果你們真的想要去追逐一個幻影。」
「不會吧?」札木凱有點不可置信的說。「所以你是真的覺得是有人碰巧路過?」
旭烈慎斟酌著字插話。「我想隱姊只是要表達,這人存不存在,我們不會知道,所以不需要捕風捉影,我自己也是這麼覺得,我們現在有更迫切的事要處理……但我想之後應該還是可以多加戒備,以免遭到襲擊。」他詢問似的往涉夜隱看,後者勉強點了點頭。
他腦裡緊接閃過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的像是老頭一樣的人影,不會吧?
「我們要提防四下的安全,以免遭到暗算。」札木凱說。
旭烈慎皺眉的想,這和自己的前一句話有什麼不同。
涉夜隱將身體往後一擺,手臂一貫疊在胸前,不再表示其他意見。
賀蘭飛曦開口。「隱藏的敵人永遠比陽光下的敵人來得危險。」他思忖著。「我們確實不能忽視敵人依然存活的可能性,此後每一天,所有人都必須至少以兩人一組行動,夜晚也要有人輪流守夜。」他銳利的黃眼掃視眾人,反射的焰火在他細窄的瞳仁裡掙扎。「接下來,我們來談談明天要往哪裡出發,才能順利離開這裡,尤其是我們現在是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眾人沒有異議,並對之後的方向,各自墮入了思考的迷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