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烈慎也聳聳肩打算專心前行,卻見柳下貴在一旁貌似有事相問。
「怎麼了?」
「上尉,我有件要事拜託。」柳下貴煞有其事的嚴肅說道。「說吧。」
「……我想請你教我魔法。」
「魔法?你不會嗎?」
「不會。」柳下貴羞慚的答。
「你不是在宮廷裡出生?」
「是。」柳下貴侷促的說。「但我只是宮廷廚師的兒子,在魔法上沒有太多研究。」
「但是……」旭烈慎深感糊塗,一般平民都能或多或少掌握一線,然而柳下貴卻表現得好像渾然不知。「所以你對四線中哪一線較有天賦?」
「這個……其實沒有。」柳下貴說。「我以前對這不太看中,上尉,或許你不知道,但我是上屆流瓦城比武大賽的冠軍,我一直專心習武。」
旭烈慎看向對方腰間懸的那把劍。「我確實不知道,你怎麼從來不提?」
「我並不需要提。」柳下貴話語間含著一絲傲氣。「上尉,我來這裡,是為了砥礪自己,相比起宮廷的奢華,我更加敬佩鱷牙軍團在第一線真刀真槍的作戰,我的冠軍名號在這裡只是虛名,所以我不會提,我會用我自己的劍證明自己。」他頓了頓。「只不過,因為在斷崖上,我親眼看到你的皮膚變形成鱗片,然後你又是怎麼運用這個死裡逃生,我是在那個時候,才理解到自己對這方面的輕視是有多麼天真,所以才想向你請教。」
「我明白了。」旭烈慎持續注意著附近是否有任何風吹草動,同時心中暗暗詫異,像是柳下貴這樣的人物,實在相當少見。「好,該從何說起 ……首先,鱗片的事並不特別,我也遇過能同樣生出鱗片的人,這只是其中一種能力,至於到底擅長哪一種能力,就要端看個人的——不論是天賦、個性、後天環境——來決定,也有人說這和你的生日有關。」他莞爾一笑。「總的說來,魔法分為四線,也就是膚、神、色、氣,每一線都相當複雜,不論是任何人,都會需要窮盡畢生的心力才有可能融會貫通。譬如我的鱗片變形,也只是膚之線中最後面的一種形式而已。」
「所以還有其他形式?」柳下貴問。
「沒錯。」旭烈慎說。「像是針、毛、絲之類的變形,但很少人能同時精通兩種,通常都只會其中一種,而像我這樣的人,就統稱叫做變形人,不過我剛剛所講的,全都是在你適合膚之線的前提下,你也很有可能不適合膚,而是其他三個,神、色、氣的任何一個。」他頓了頓,抓起水袋喝了兩口續說。「首先膚的話,就如字面所述,是指掌控物體表面的能力,而神則是指掌控和鍛鍊自己靈的能力,這樣的人會被稱為通靈人,那色則是操控光線或波的能力,這樣的人被稱為光人,至於氣……氣我就不曉得了,使用氣的人被稱為補氣人,他們可以治療,或是追蹤別人,但他們的能力我很難描述,我不知道實際使用氣的能力時,他們究竟看到了什麼……總之,這四種魔法被人們統稱起來,叫做四線學。」
「那有什麼方法知道自己適合哪一種?」柳下貴問。
「這個,其實不太需要什麼方法。」旭烈慎聳聳肩,微笑說道。「每個人通常,小時候都會或多或少表現出其中一線的跡象,那時你就會知道自己大概是什麼方向了,這本來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例如粼鹿好了,你有看過它毛皮變色的時候嗎?」他指向前方載著星瞳的鳶尾問道。
柳下貴茫然搖頭。
「嗯,當粼鹿想要藏身樹林的時候,它的毛皮就會蛻變成一種藍綠色,和綠色樹葉融為一體,你想想,這種變色不就是一種膚的表現?那改變的過程非常驚人,你以後有機會可以自己觀察一下。」
「好,可是我從來就沒有表現過什麼……?」
「如果是這樣。」旭烈慎婉轉的說。「那不是絕對,但也有可能,是你可能天生就無法使用線術,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像是納哈平,他就完全不會,這樣的人也不少,但也不要因此覺得灰心,有或沒有也不能代表什麼。」
「這麼說,我有可能學不會任何一線?」柳下貴臉色一白。
「不一定。」旭烈慎說。「你也有可能之前都下意識的……避開,以至於四線學沒有任何一線在你身上開花結果。我們驍族人,滿多人都擅長膚之線,你可以先試試看這一種,這部分我也比較能教你。」
「拜託你了。」
「那首先還是先示範一下吧。」旭烈慎輕笑,緩緩吐出一口氣。「基本上來說,膚線學其實就是在考驗你對於忍痛的能力。」
旭烈慎舉起右手,把短袖往上捲,凝視起臂上的板甲,他在心中屏蔽感官,讓軀體好像遁往另一個世界般的從自己的意識中分離,接著他發力一催,整隻右臂就霎那間長出泛青的鱗片。它們彷彿異軍突起,亂哄哄地從手臂上不規則地竄生,越長越大。
「喔喔喔……」柳下貴在一旁嘖嘖稱奇。
「這樣其實還不算痛,我也算是習慣了。」旭烈慎緊繃的說,對方的反應讓他不禁想再炫耀炫耀。「等一下,我讓你見識見識其他的……」
旭烈慎收回鱗片,那些鐵青的銳利方塊從而片片萎縮,宛如失去水分,大部分變形回原本的皮膚,小部分則脫落成皮屑,落在地上。接著,他再次發力,非同以往,手臂皮肉先是往外皺縮,繼而從中平白湧現出了一個小小的中空的凹洞。朝洞窺視,可以直接看到另一端。
「這是?」柳下貴瞪大雙眼問。
「凹洞。」旭烈慎說。「我其實可以掌握兩種變形,鱗片和凹洞,代表我還可以一定程度的擠壓自己的身體,讓某一處凹陷,或者如你所見,出現一個洞。」
「太厲害了,不愧是上尉。」柳下貴讚嘆道。
旭烈慎微微一笑,然後讓手臂的洞再次密合。皮肉退回原本的位置,彷彿從沒移動一般。
「這洞可以再更大嗎?」柳下貴又問。
「當然可以。」旭烈慎笑說。「但那會比較痛,我就不示範了。我們先來學學膚之線吧,看看你有沒有悟性,你要做的,就是試圖讓自己和自己的感官分離⋯⋯」他開始分享他的經驗。
講到一半,柳下貴感嘆的說。「唉,如果我在流瓦城時,能多練習就好了。」
「我沒辦法反駁你。」旭烈慎心有所感的說。「你自然知道,宮廷家族壟斷了四線學的知識,所以像我這樣的平民,就不可能藉由正規的訓練增強自己的魔法,大多數人都只能像盲人摸象一樣自修,你爸爸既然是宮廷內的廚師,那你本來是會有更多的機會。」
「嗯……」柳下貴默然不語。
教學繼續。旭烈慎講了大致的法子和訣竅,讓他反覆嘗試幾遍,然後就給他自己練習去了。
夜色漸濃,他們開始搜尋紮營的地點,最終敲定一處有著厚實土壤的地面,旁邊一棵大樹搖搖欲墜。他們搜集柴火、堆置行李,然後鋪上簡易的地鋪、張開天幕,以此圍出一片區域。柳下貴既身為廚師的兒子,眾人就順理成章,把烹飪的重責大任交付給他,而他本人也不推遲,拿出隨手攜帶的大鍋煮得色香四溢,惹得眾人朵頤大嚼,隨後所有人就因全天跋涉而深感困倦,除了固定的站哨之外,一律早早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