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追上penana的進度,所以連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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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旭烈慎醒覺,發現朝曦初上,一環又一環的光暈彷彿淡黃顏料塗抹上大地,微風搖曳草木,沼澤盪起漣漪,風景之變幻彷彿是有人用一根木筷攪動了濃稠的黃油。
其他人陸續睡眼惺忪地爬起,分別忙去。他牽來鳶尾,又看見後者天藍色的毛皮因受塵土吹襲而稍顯髒汙,於是帶它來到了最近的池水旁邊。水面尚堪清澈,混濁的泥沙浮於表面,他伸手一撈,池底的泥土正如昨日所視,只是一抹破碎不堪的黑色殘骸,彷彿失去了生命的光彩,他再用灰白的水速速洗淨了鳶尾的軀體和毛皮。儘管不甚完美,也是聊勝於無。
他返回來,開始在鳶尾背上放上食物。他先放上一大包的彩色豆和數捆的肉乾、醃魚,還有幾袋米,再用皮繩將所有行李牢牢繫在了其軀兩側,他從未給鳶尾如此大的負重,使得後者連連抗議似的鳴叫。他雖憐惜不捨,卻也無可奈何,當前也只賸下兩隻粼鹿可以用以馱運。
旭烈慎把一件嶄新的棕色披風披上,比之原本的顏色較深——他是在掉下來的貨物堆中尋得,應是無人穿過,他可不敢穿死人的東西——然後看見其他人也都大略整裝完畢了,都在互相聚攏。
儘管人人看似冷靜,他卻可以感覺到憂愁的烏雲籠罩住了彼此的面容,空氣裡繚亂著不安的情緒。雖然互不說破,但是包括自己在內,恐怕沒有人是真的以為他們全體都能安然度過這趟旅程。路途既險且長,他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待命運將他們領往未知的終局。
納哈平好像不在人群中,他因此自告奮勇回去尋找,結果竟看見那人在一塊巨岩的陰影下牛飲著什麼。
「啊老大。」納哈平見其過來,佯笑著說。他飛快地把某樣東西往後一藏,晃起兩隻手臂,像在試圖擋住後面。「誒誒你跟大家說一下喔,我馬上好。」
旭烈慎瞧見幾尊原本大抵是倒著的木桶被費力地扶正,歪歪斜斜地排列在陰影裡,晨曦透過岩縫照進,照亮地上的一支鐵椎和數個牛皮水袋。一尊木桶從側面被戳破,紅顏色的液體從中汩汩流出,灌入其中一個被納哈平用手撐大了開口的水袋中。
情況他大致了解了。
「我們每個人都在為了生存拚死拚活,結果你卻在這裡給我喝酒?」他又好氣又好笑的問。
「不是的,不是的,這些都只是清水而已,不要誤會呀。」納哈平一邊移開水袋,一邊趕緊將嘴湊近酒桶的破口努力吸吮。「這些只是……嗯姆嗯姆。」
旭烈慎猛力一拉對方的後領。「大白天喝酒,你待會是要怎麼步行?我們可是一天要走好幾公里。」
「你放心,我本來就每天都會喝,這點量。」納哈平扯出他的鉗制,又靠上去,一隻手鉤起地上一個早已鼓的滿滿的袋子。「難不倒我,誒我剛剛才發現的誒,不然我早就裝好了,我一天不喝酒會死的,好嗎?我裝一下啦。」
「我覺得不行。」旭烈慎說,儘管如此,他素知這人倔強又無賴的性子,這時斷然阻止他只會有反效果,便也只好等這水袋裝滿,再半強迫半說服的拉走對方。
「老大。」納哈平把馬尾甩過肩膀。「待會替我隱瞞吧,好吧,我會偷偷給你喝幾口的,我們共享。」
「你自己解釋吧。」
「那當然沒問題。我會說我去大號,那種最深層次的解放……」
他們返後,眾人隨即啟程。奇怪的是,也沒人問納哈平究竟去了哪裡,好像沒有人對最深層次的解放感興趣。
賀蘭飛曦位居隊伍最前,他壯碩的四肢一往前行,背上的行李就隨之顫抖,行李多半屬於行經途中不常取用的類型,經由繩索固定在披風上,黑色披風因此不可避免的沾染到其中食物所含的油漬。他們無人可在除飛曦蹲伏時搆著他的肩膀,更何況取下放於他背部的行李了,因此在不會干擾到他奔馳的情況下,他們就在這刻為其盡可能地綁上足夠多的食物和紮營用具,以免以後麻煩,還要多添時間拿上拿下。
雷輝在其左右,兩側翅膀折疊、頭部趨前、雙手雙腳踏地、翅膀前後移動的前進,負責警戒周遭、定期巡視,有時他會先往前飛上一陣再折回來。札木凱、涉夜隱緊隨其後,前者握著他自己的粼鹿的韁繩,兩人一言不發,顯是沒話好聊。後面是卞邦、派克二人組,再來就是郁鞠敏蘭和星瞳,二人作為其他人的重點保護對象而位在隊伍的中間。納哈平在後面跟著,其後才是呼延克捷和柳下貴,最後是由旭烈慎自己和鳶尾殿後。每人都背著裝滿食物的背包。
他們一行人便在朝陽光輝的送行下,出發了。
水窪遍布,僅有膝蓋高度的灌木點綴其間。水和泥沙混合,流淌著灰白的顏色,並與黑土交織,化為深淺不一的水灘和泥窪。他們盡量不踏過有水的路面,隨泥土路前進,間或一棵大樹出現在前方時,他們便會稍作休憩。
旭烈慎再次注意到了天邊那網格狀的莫名東西,比之當時在旱道上見到的更加模糊,它從天際蔓延出來達至某一條隱形的線後便煞住了,幻化成在飄緲的雲霧中間來回冒頭的灰褐魚群,時而躍出,時而隱身雲海,仍然離他十分遙遠。
他們撥開灌木、繞過水窪、踏上黑土,重複以上的步驟,並且根據星瞳所述,往東北方前行,目的地是遠方巍峨的黑狗山脈中看來最矮的那兩座。起初一切順利,大家絡繹而行,然而好幾小時過去,體力多寡的問題就慢慢地暴露出來。鱷牙的士兵本就訓練有素,沒有大礙,但是位於中心的星瞳和敏蘭卻漸漸無法跟上大家的步伐了,他們逐漸拖行到隊伍後方。賀蘭飛曦無可奈何,只好號令休息。
經一番討論,以及札木凱極不樂意的妥協後,他們把鳶尾和鴻圖——這是另外一隻粼鹿的名字——分給兩人騎乘。他們卸下一些粼鹿上的行李分予眾人,並且花點時間教學,接著才再協助兩人各自上鹿。
「對不起。」星瞳在旭烈慎橋弄鞍座時連連道歉。「讓你這麼麻煩。」
「沒關係。」旭烈慎說。「你本來就不是什麼軍人,會這樣難免的。」他牽住韁繩,另手擺好鹿鐙。「來,你照我剛剛說的試一下,慢慢來喔。」
「好。」星瞳開心的說。由於出發前夕,星瞳和敏蘭都已照昨天討論時的建議換上了長褲,所以倒不必擔心原本的裙裝會對現在造成不便。
「……我可能要扶你一下喔。」旭烈慎說,他看見星瞳將一隻腳固定在鐙裡,另一腳卻跨不過去,連忙踏上一步用掌托住身子。
「抱歉。」星瞳羞得滿臉通紅。「我有上過驢子的,但你的鹿有點高……」
「沒關係,來,你跨過來。」旭烈慎在星瞳柔若無骨的腰側輕輕一托,然後再繞到另一邊幫他把腳放進鐙裡。「這裡放……可以嗎?這樣ok嗎?」
「ok。」
「好喔,我待會會先帶你騎一段,你表現得很棒。」旭烈慎向其他人比了個手勢表示順利完成,看見另一邊的郁鞠敏蘭也已成功落座。
再啟程後不久,旭烈慎問。「坐在上面的視野如何?」
「還不錯。」星瞳可愛的說。「呃,也不能說不錯,有樹有草這樣。」
「你有望見天邊那東西嗎?」
「喔,有,你是說那個像是木頭的一枝枝的?」
「像是木頭……?這比喻倒是很不錯,我從沒想過,那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不知道誒。我也有看到,但我看不清那個是什麼,我有問過商長,他也說他不清楚,只知道每次經過附近都能看得到,有點像是當地的奇觀。」
「好吧。」旭烈慎不無失望的說,他原以為見多識廣的貿易團會知道。「我第一次看到時,還以為是天空被人用蠟筆畫上。」
「喔——很可愛的想像誒。」
「可愛嗎?我隨便亂想的啦。」
「不是的,我是說,如果是畫上的,看起來會很可愛……」
旭烈慎笑一笑。「沒關係,你現在騎的還順嗎?」
「很順!你調得很好。」
「有什麼問題都記得和我說。」
「好……我呀,以前住在山上的時候,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平原。」
「你以前住在山上?」
「是的,我們家住在柴山上,你聽過嗎?」
「嗯,沒有。」
「那是明霖群山裡的一座山,沒聽過很正常,那座山很小,也沒什麼好提的,但就是,我們家都在那裡放羊維生。」
「所以你們家庭算是做畜牧業?」
「也不算。」星瞳淺笑。「我們、我們只是把羊賣給附近的人討生活而已。喔,我們還有賣一些鹿,但不是像這種這麼大隻的,就只是普通大小的水鹿,賣作鹿肉或鹿奶。」
「喔——那你是怎麼來到通海的?」
「我的話,我有三個哥哥,所以其實家裡不太需要幫忙,然後我其實也不太是牧羊的料子,我們那邊經過的商人常常講我算數不錯,所以父母後來就讓我來貿易團了。」
「你自己呢?你也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