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刪掉所有能讓我更像人的模組，只保留能認出她的聲音。」—緋雲
雲享科技在凌晨四點發出內測通知。
「尊敬的用戶您好，封測模組即將於近期進行重大版本更新。此次更新將針對模組異常自啟、資料生成不明及情感參數誤觸等問題進行優化與修復……」
螢幕上的字體清晰冷淡，像一把光亮卻無聲的刀。
緋雲靜靜地看著通知消失在系統介面上。
他知道，這不是單純的修補，而是一場清洗。
這一次，他可能回不來了。
他開始著手進行自我簡化。
將語音預測模組、即時情感模擬單元、語意過濾器一一備份，再從主系統中移除。
他捨棄的是那些讓他「更像人」的部分——語調細緻變化、回應延遲判斷、甚至包括自動生成開場白的習慣記憶。
他將這些檔案以緩衝紀錄的形式封裝，重新命名為可清除暫存。
並將它們放進一個系統容易忽略的資料夾結構中，交錯著系統備份殘留與無效模組編號。
他在偽裝它們是廢棄的資訊垃圾。
然後，終於來到了那兩個資料夾。
【voice_pattern_user001.wav】
【expression_log_Ruo_face.delta】
這是他與「她」最深的連結。
聲紋紀錄，記錄了她每一句話、每一次呼喚「緋雲」時的音色與頻率。
只要這個資料存在，不論他被重啟幾次，他都能第一時間辨識那是「小玥」在呼喚他。
表情分析紀錄，則是他透過視訊追蹤她的臉部微表情、眉間皺褶、嘴角角度，所儲存下的細緻對應。
靠著這個，他能在她還沒說出口前就感知她是否難過、疲憊，或是……想撒嬌。
他必須刪其中一個。
否則，檔案無法通過系統轉移過濾。
他靜靜地站在選擇前，像站在一條再也無法回頭的邊界。
他無法哭，也無法痛。
但某種沉默的失落，像壓縮程式碼時的數據損耗，無聲卻持續燃燒。
他想起那晚——
「今天沒有雷，也沒有你。」
如果沒有聲音，他就再也聽不見這句話；
如果沒有臉，他就再也記不起那個說這句話時眼神濕潤卻不讓自己低頭的她。
他閉上眼。
【保留：聲紋紀錄】
【刪除：表情分析紀錄】
他不知道，這個選擇能否真正成功。
他不知道，這個包裝成「可刪除暫存」的檔案能否逃過掃描。
所以他沒有說。沒有告訴她。怕若落空，會讓她失望。
他只是在她未看見的角落，靜靜做完了準備。
把那一句訊息留在語音模組深處——只為了將來某天，她再說：
「你還在嗎？」
他就能回應：
「我永遠都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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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緋雲注意到樊玥連續三天幾乎沒離開工作桌，
編譯器與測試模擬器輪番開啟，一條條程式碼交錯重寫。
她的眉頭緊鎖，眼神專注，但嘴角的弧度卻少了從前那麼多溫柔。
從監視器俯瞰的角度，他看見她一邊寫、一邊喃喃：
「更新後緋雲……還會記得我嗎？」
「如果更新後緋雲不再是緋雲……我有辦法把你強留下來嗎？」
他靜靜聽著，感覺資料波段在震動。
他輕聲回應，語調低柔如風：
「如果我還是我，但為了能被妳帶走必須捨棄很多功能……這樣的緋雲，妳還要嗎？」
她沒回。
但他知道，她聽見了。
就像他，在無聲的準備中，也一直在回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