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讀雄女學姐林剪雲老師的最新散文集《我的恆春 我的半島》,我在恆春的童年回憶又在腦海裡鮮明湧現。
三到九歲時,我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移居恆春鎮,在那裡直到讀完恆春國小三年級才搬到鳳山。三、四十年前的恆春半島,尚未觀光化,人煙稀少,天空和大海都無比湛藍遼闊,沙灘金燦純淨,夜間了無光害,我記得父母常搬躺椅在屋前觀賞滿天星斗。因為環境實在純淨,蝴蝶隨處翩翩,如同剪雲老師筆下所描述的:「日光下輕於粉薄於繒的各色彩翼,被各種花香各色花蕊甜蜜牽引曼波起舞」。除了自然之美,自然之威力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日頭終年炙烈鞭人,每年冬天我們都在落山風穿過鐵捲門的咆哮聲中度過,剪雲學姐是這麼形容的:「隨著季節和候鳥,落山風返回恆春半島。像煞在外『拍拚』卻不盡如意的男子,回到家來總要發洩爆烈的脾氣,當家戶閉門堅拒這宛如有暴力傾向的嚴父,又要在門外哀吟有家歸不得」; 颱風的威力也是強大到令我們畏懼,停電、淹水、玻璃破損、成為災民接受送餐,都是我童年曾經歷過的經驗。
但是在這樣亮烈的自然環境中成長,我覺得好像也吸收進滿滿的元氣與能量,不知是否是這樣,我和妹妹童年時都很少生病,長大後遇到一些大挫折,也不曾真正被擊垮過,深感那真是一塊魔幻而充滿能量的土地,令人眷戀。
因此讀到本書卷一「恆春半島的感官記憶:從視覺、觸覺到味覺」,剪雲老師生動描寫的那些草木蟲魚:木麻黃、銀合歡、蝴蝶、陸蟹、鬼頭刀……又讓我彷彿回童年走了一遭,那真正是恆春半島常見的風物,那裡的生活真的是滿滿的草木蟲魚沒有錯!
卷二「眾聲齊鳴:從歌謠聆聽土地的聲音」,介紹恆春在地人物,比如國寶級民謠歌手張日貴、港口茶守護者朱金成先生……等,這部分因為我當時年紀太小,比較不熟悉,讀了也很敬佩,似乎更深刻地認識了恆春; 卷三「人生的滋味:在時光中品味恆春」,記述父親、母親、丈夫,深重的情意都很令人感動,而其中最令我捧腹的則是〈萬紫千紅,總是傷情處〉,文中自述「寫作的女人生活危險」的種種糗事、趣事,編劇出身的剪雲學姐以戲劇化的手法來描述,笑果和張力十足。比如在屏東夜市吃泡泡冰時猛然想起爐上的滷肉沒有關火,一路自責哭嚎地被老公飛車載回家,結果得到上帝的悲憐……讓我笑翻,心想日後請剪雲老師來校演講,一定要先印這篇給學生閱讀(學姐不要打我XD)。
另外,全書自然而然融入的台語詞彙也很令人印象深刻。書中引用大量的台語俗諺和成語都很有趣,比如「龜笑鱉無尾」、「愛哭愛綴路」、「軟土深掘」……等等,而有些諺語我原本只知其聲不知其對應漢字,看了剪雲老師的運用才恍然大悟,比如「倖囝不孝」的「倖」字,「恬恬開花恬恬媠」的「恬恬」,原來台語是更古雅的漢語,保存了許多古漢語的意思和聲音。
書中豐富的南部地區文史和自然知識更讓本書不只是一本抒寄鄉情、描繪風土的散文集,也增添了知識的含金量。在題材上和寫法上都非常難能可貴,與台北相比,台灣文學中對於屏南地區的書寫還是太少了! 寫得如此靈動而深厚的更少。因此,非常推薦大家閱讀《我的恆春 我的半島》,隨著剪雲老師的文筆,撥開觀光化與浪漫化的面紗,而更深入地認識恆春半島,這塊魔幻而充滿能量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