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話:獵人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難中城內,布文中大宅的圓廳擠滿了文官武將。


城主布文中日落滿頭冷汗,焦慮地在房中踱步,左手拿著錦帕不停地擦拭額頭,焦躁不安地問道:「外面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了?」


「報告城主,屬下已命人往護城河中注入火油,若敵軍渡河而來,我們一枝火箭下去,奇種立即會被燒得一乾二淨!城樓上也已佈滿弓箭手,火炮亦準備妥當,難中城已進入全面備戰狀態!」


說話的人是難中城的皇將布文中弁卅,他是布文中日落的堂弟。


布文中日落聽後臉色稍為緩和了一點,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了下去,僕人為他遞上了茶,他捋了捋長長的鬍鬚接過茶,剛要呷兩口,又突然記起甚麼似的,指了指房側半跪在地上的一名士兵,問道:「那你呢?探子回報如何?探到了甚麼?奇種為何吹響了號角卻又遲遲沒有進攻?」


那名士兵雙眼盯住地面,支支吾吾地回道:「報告城主......探子回報......指奇種似乎正在部署,預備黎明攻城。還有......還有就是......」說至最後臉有難色,吞吞吐吐,眼角不住往布文中弁卅那邊飄去。


布文中日落聽後猛地站了起來,急得直跺腳:「還有甚麼?你快說啊!」


那士兵猛吞一把口水,道:「探子回報......他們的兵力估算至少是我方的兩倍......而且裡面竟然有長著翅膀,能飛在天上的奇種。再加上奇種的身形都比我軍的士兵高大......小人恐怕......恐怕我方的兵力與護城河都不足以抵擋他們......」


布文中日落聽後一個踉嗆往後倒,身後的官員連忙把他接住,他手上的茶幾乎半杯都灑在了自己身上。


「大人,請保重身體啊!」「大人,先慢慢坐下吧。」「大人,請先去更衣,不然會生病的。」一堆人擁上前去把布文中日落圍成了一圈,一聲聲的安撫慰問他。


布文中日落稍為緩過一口氣後,便去叱問皇將布文中弁卅:「弁卅!你身為皇將,這些事難道都不知道嗎?怎麼還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是說你另有妙計未說出來?」


布文中弁卅滿面通紅,赧顏不已,回道:「城主,屬下前來時過於匆忙,尚未聽取探子回報,故對我方戰況如此不利一事,並不知情。」


皇將乃軍隊之首,聽見自己的佈局因探子回報而被當場推翻,臉上很是難堪,他狠狠地厲著那名士兵,可畢竟位高權重,當場又不好發難,只好咬牙忍了下來。


那士兵的臉色比他更難看,駭得額角冷汗涔涔,臉垂得低低的,一眼也不敢往皇將那邊看去。


布文中日落狀甚焦躁,指著房中的各人問道:「唉喲,你、你們還有甚麼法子?快說,快說來聽聽!」


一時之間,房中鴉雀無聲。有人低頭,茫然地盯著地面;有人與身旁之人尷尬對視;更有人閉目扶額,假裝沉思,竟無一人敢與布文中城主對視。


「你們有這麼多人都想不出一個好對策嗎?難道我們就只能坐而待斃?」布文中日落看著房內的一個個沉默的大腦袋,一時氣不過來,把茶杯砰的一聲摔到地上,碎片遍地凌亂。


「大人若是不嫌棄,小的倒有些許辦法。」突然,一名體格高大精壯的粗漢,從一眾低垂的頭顱中站了出來。


「你、你是誰?」布文中日落問道。


此人雖已年過半百,卻肌肉橫練,敞開的衣襟露出結實胸膛,一身獵戶裝扮,背負巨弩,無論衣著氣度,皆與廳內眾人格格不入。


他單膝跪地,抱拳道:「小的乃春山一介莽夫,專靠打獵為生,雖然沒有行軍打仗之能,可是對付飛禽走獸卻自有一套法子。」


「春山?那是何處?」布文中日落搔了搔頭,望向身旁一位文官,怒火平息後,原本就有些凌亂的短髮,顯得更加雜亂。


那文官答道:「回稟城主,春山位於東南,乃人煙罕至的偏僻小城,盛產珍禽異獸,當地居民多以狩獵為生。」


一聽到是從野村而來的莽夫,皇將布文中弁卅厲聲喝問:「獵人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這裡可是官員議事的地方,是誰放你進來的?」


「大人請少安無躁,先讓俺老哥把話說完。」又一把陌生的聲音響起,同樣的沙啞粗糙。


布文中弁卅聽到有人頂撞他,正覺氣結,適才滿肚子的鬱悶正好有個宣洩的出口,可是一瞧見那說話的人,罵到嘴邊的話卻又全部硬生生吞了回去。


只見又一位獵戶裝扮的壯漢從門後走出,身形竟比先前那人高出兩個頭,一頭灰白短髮如鋼針般豎立,連鬢鬍鬚濃密,足蹬草鞋,背後同樣負了一把巨弩,比先前一人的那把更顯巨大。其身高如巨人般,甫一現身,便懾服全場,連身形魁梧的武將,也需仰視,令人心生敬畏。


那前一個獵戶見眾人被後來的巨人震懾,謙卑笑道:「小人等自幼於山野長大,粗鄙之人,身形魁梧,各位大人莫要見怪。」


布文中日落指問那巨人:「你.......你叫甚麼名字?」


那巨人抱拳,單膝跪地,道:「俺叫子伯牙。」又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指向先前的獵戶,道:「他是俺的哥哥不伯牙,俺二人在春山聽聞難中正需人手對付奇種,這才趕來投靠的!」


布文中日落聽後面露喜色,轉向問那巨人的哥哥不伯牙:「春山來的只有你們兩個?」


不伯牙道:「我與弟弟連同春山的同鄉合共三千人遠道而來,我們雖然年紀各異,但個個身強力壯,體魄過人,都願意為大人效力!」


「呵呵呵!很好,很好!」布文中日落臉上的陰霾焦躁一掃而空,捋著鬍子再問:「你等方才言及有法子對付奇種,不知是何妙計?」


不伯牙道:「久聞奇種形貌詭異,還有會飛在天上的,故以小人愚見,我等不能以對付常人的方法去對付他們。」一頓後,續道:「要以對付野獸的方法!」


布文中日落雙眼一瞇,傾前細聽。


弟弟子伯牙接著說:「小人們長居深山,專獵各式各樣的珍禽異獸,當中也不乏體型龐大的巨物,只要把奇種們都當成一隻隻飛禽走獸,俺等的捕獸技巧就能大派用場。」


皇將布文中弁卅聞言大喝一聲:「荒謬!獵捕野獸,豈可與行軍作戰相提並論?你們未免過於自負!」


不伯牙笑道:「我們當然知道獵獸的本事並不能打勝仗,我們與奇種的兵力懸殊,倘若沒有外來的增援,這座城恐怕也守不了多久,所以我們志在為大人們爭取時間。」


「你是要我們要派使者向其他城邦求援?」城主布文中日落問道。


皇將布文中弁卅說:「哼,你一介獵戶想得到的,我們會想不到嗎?派去名畈川的人皆空手而返,其他地方也早已自顧不暇,人人自危,哪裡還可能把珍貴的兵力借給我們。」


不伯牙說:「敢問大人,在場的人裡面有誰真正上過戰場?又有多少人曾經親眼見過奇種?」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沉默不語。


不伯牙繼續說:「正因白冊河一帶久無戰事,各國軍備早已鬆弛,皇將之中,甚或有未曾披甲之人,更別說要他們上陣殺敵了。之前派去的使者們,想必都未曾經歷過戰爭,或者連奇種都未曾見過,這樣又怎能說服別人派軍增援?派那樣的人去進行遊說,反而會令那些未經戰火之地,更加掉以輕心。可如果我們下一次派去的使者們,都是曾經參與過奇種戰爭的人,他們就能以親身經歷,述奇種之可怖,告誡其他城邦一旦難中失守,下一個就是他們。如此,成功求到援兵的機會會更大。」


這個不伯牙看上去不過是個一身鄙樸的市井老粗,在場的官員們都想不到他竟能說出如此發人深省,富有哲理的一段話。


「好、好、好。」城主布文中日落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目光中流露出欽佩之情。


聽到不伯牙剛才數落各地皇將的不是,皇將布文中弁卅心中愈發厭惡,遂疾步上前,橫於不伯牙與布文中日落之間,疾言厲色地說道:「城主大人!我們難不成真的要聽這個獵人的指揮?」


布文中日落嘆道:「弁卅,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皇將布文中弁卅咬牙不語,實則亦無他法。且如不伯牙所言,身為皇將的自己,的確未曾料想自己會有踏上戰場的一日。


其難中的「皇將」之位,本來就是父親替他找來打發時間的官職。他每天帶著下屬不是賽馬就是打獵,正統的軍事訓練完全被拋諸腦後,上樑不正下樑歪,以致城中很多士兵都被養得肥頭大耳,耽於逸樂。


可是他從來不覺得這有何不妥,因為這又不只是他一個人會這麼做。


各地城邦的軍事機關皆因太平已久,都淪為了養庸之地。就連一城軍隊之首的皇將,往往亦常由徒有虛名之貴胄子弟擔任。


人人都以為戰爭已經消失了,直到奇種的號角聲吹響了大地,眾人才驚覺要有所防範,可惜已為時已晚。


布文中日落旁邊的一名官員,拱手進言道:「城主大人,當今天下凶險暗藏,大人身為一城之主,當不拘出身,唯才是舉。」


奇種壓境,迫在眉睫,距黎明僅餘數時。圓廳之內,不論是文官或是武將皆無戰事經驗,亦無其他良策可施,所以只要有第一個人開始贊同,眾人紛紛隨之附和。


「大人,不伯牙雖出身寒微,然英雄不問出處。且前城主曾言,為人當有廣闊胸襟,方能廣納賢才。」


「大人,不伯牙先生之言,頗有見地,可納!」


「大人,末將附議,當以禦敵為先!」


布文中日落沉吟良久,捋鬚緩道:「眼下既無其他良策……就依不伯牙兄弟之言行事吧。」


頃刻間,廳內眾人面色稍霽,似覺暫得喘息。唯皇將布文中弁卅,默然不語,眉宇間盡是忿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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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泡水-avatar-img
2025/05/02
「他捋了捋長長的鬍鬚接過茶,剛要呷兩口」...... "呷"是台語發音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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蟻虎
34會員
50內容數
這是一部長篇的奇幻冒險小說喔~ 我喜歡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閱讀/觀看新的故事,自己隨著情節的發展逐步去了解整個故事的世界觀。 為了讓讀者也能享受這種樂趣,我就不提供更多的故事描述,你們來探索吧! [[正同步於P站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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