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高中,林予晴穿著嶄新的制服,布料還帶著摺痕與新衣料特有的氣味,袖口蓋過她纖細的手腕,像是借來的衣服,裙擺也因為太硬,走路時會不自然地晃動。
她不斷地拉拉衣角、調整領口,彷彿只要改變一點點,就能讓自己在這陌生的環境裡少一分不自在感,她小心翼翼地走進校門,避免與任何人對上眼。
人群像潮水般湧動,她不討厭人群,只是不知道怎麼「進入」人群,林予晴喜歡自己靜靜坐著,畫畫、寫日記、看小說,她也喜歡聽別人說話——但她很少開口說自己的事。
她把心情藏進筆記本裡,就像把小石子藏進衣櫃最裡面,只有在關上門的時候才敢拿出來細細端詳。
她曾無數次幻想自己的高中生活:交到兩三個朋友,有一個喜歡的人,參加社團……但也許,只要不那麼孤單,就已經很好了。
她找到自己的班級——一年一班,號碼是 Lucky 7。林予晴在心裡小小地雀躍了一下,覺得這也許是個好兆頭。
因為彼此都還陌生,導師便照著座號安排座位,兩兩而坐。她偷偷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男生,是位戴著眼鏡、表情平靜的同學,「敵不動,我不動。」她在心裡暗自這麼想著。
到了選幹部的環節,全班鴉雀無聲,誰都不願舉手。導師索性祭出抽籤法,決定班長、副班長、學藝、體育、風紀……終於,輪到圖書股長——林予晴的心忽地一跳,彷彿感受到某種不祥的預兆。
「7號,林予晴。」是的,她被抽中了。這是她少數幾次被指定擔任幹部的經驗。
所幸,圖書館對她而言是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午休時,校內廣播通知各班圖書股長前往圖書館領取書冊,林予晴便腳步輕快地離開教室,走入那片書香瀰漫的寧靜之地。
她順勢參觀起新學校的館藏,一排排書架如老朋友般歡迎她。
她走進最深處、擺滿老舊書籍的一區,隨手拿起一本幾乎沒人借閱的散文集,坐到靠窗的位置。陽光斜斜灑落,空氣裡有微塵飄浮的寧靜感。
就在這時,她的手不經意碰到桌下的一個淺抽屜。
咔噠——抽屜輕輕滑開,裡面放著一本封面褪色的筆記本,封皮上有著模糊的銀色浮雕,像是被無數指尖摩挲過的月亮。
她翻開第一頁,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這是夢的碎片,把它織起來吧。」
然後,是一段夢境紀錄:
「我在無盡的階梯上奔跑,腳下每一階都化作水面。我看不清自己的臉,只知道有東西在背後追趕我,一個……沒有聲音的影子。」
這段夢,讓她的心臟猛然一震——因為,她昨晚,做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夢。
她將筆記本抱在懷裡,不是偷走,只是……她覺得這本書「選中了她」。
她還不知道,從那一刻起,每一個夜晚的夢,將不再只是夢。
那些夢,會一針一線地,悄悄將她的人生編織出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