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世界輕輕搖晃的時候,我總是想起,外婆髮髻上的那朵潔白梔子花,和一杯微熱的烏龍茶。

2006年拍攝於我家陽台
小學時的暑假阿母總是讓我與大妹去外婆家度過漫長的假期。夏天長得幾乎要溢出來,樹影深深,蟬聲轟轟作響,我害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的小ㄚ頭,總是緊緊跟在外婆身後。遇到鄰居與阿嬤搭訕小手就會緊緊抓住阿嬤的衣角。
在鄉間的小路上走來走去。泥土是溫熱的,空氣像被煮過一樣膨脹著花香和青草味。世界很大,卻又很安全,只因為有外婆在。
鄉下的外婆每天早晨都早早起床。她站在昏黃的光線裡,鏡子有些斑駁,但她動作輕柔而從容地梳著一頭白髮,盤起髮髻,最後,從門邊的小藍瓷杯裡,取出一朵新鮮的梔子花,輕輕地插上。白色花瓣不張揚卻能以其芳香讓我久久不能忘。
我喜歡梔子花,似乎從來不曾因為風吹日曬而沾染塵埃。它就這樣默默地、堅定地,開在外婆髮髻上,也開在我的童年記憶裡。
十八歲那年,外婆走了。
那一年,故總統 蔣經國先生離世。相差一個月,收到通知說外婆腦中風已經靠著氧氣躺在祠堂。請求友人開車載我與大妹前去探視。第一面我與妹妹就忍不住淚喊:「阿嬤」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小舅竟在我呼喚「阿嬤」後昏厥!|子欲養而親不待」
第二次探視時,我依著母親的交代買了真正的珍珠,請小舅媽縫在未斷氣前外婆的鞋上,阿母說這樣阿嬤走的步伐會比較輕盈。二舅媽在旁看到忍不住語中帶淚:「你看這查某嬰仔多孝順,你沒白疼她們了」
在我離開後沒多久老人家安詳的走了。像是命運也在某個地方悄悄做了註記。
在那些不被誰理解的失落或無以言說的挫敗歲月裡,總是想起外婆清晨的模樣—和頭髮上的梔子花。烏龍茶的香氣暖暖地升起,淡金色的茶湯靜靜地在杯中搖晃,而她,頭上插著潔白的梔子花,正靜靜地,從容地,準備開始她的一天。好像只要記得這一幕,我就能再一次,慢慢地,將自己重新捧回到光亮的地方去。
有天 聽到劉若英小姐唱著:『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 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後來
彷彿句句敲中那顆有點疼的心。
後記:此刻的家政婦在不能到處趴趴走的日子試著捕捉一些愛的記憶,你有這些雷同的記事嗎?歡迎與我分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