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機場的路上,司機跟我們聊了起來。他說他來自安徽時,順道推薦了家鄉的黃山,說去那裡不用跟團,自行前往即可。我在心中記下,可終究沒有多在意。我對中國的興趣,僅限於國際政治層面。
快到目的地時,他說,台灣跟新疆,這是他目前最想去的兩個地方。
他的語氣很真誠,一點也不像客套,甚至帶有一絲跟北京截然相反的樸實,或者說天真。我愣了一下,十天來在北京累積下來的怨懟,竟如煙般消逝得無影無蹤。我可以理解,我在說自己想出國見見世面時,也是這種對生命、世界抱有希冀和嚮往的語氣。可這個人不一樣——一個在北京當滴滴打車註冊司機的人,他所懷有的希望跟想像,跟我終究是不一樣的。我的這種憧憬,底色是無知的,正因如此所以才會往前跑,頗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精神;他的期望,卻是在看過這麼多風景後,依然選擇對世界充滿想像。
我真是太多愁善感,不就是個語氣差異嘛,我想這麼多幹什麼。
可那樣的真誠是一場劇烈的餘震。我沒有站穩,跌在地上,當我抬起頭來,我看見自己,那個更青澀的我在不遠處站得筆直,目光混濁卻堅定。我一眼就能認出她,這絕對是前幾年的我。
而我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原來我心底,仍抱著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我依舊是那個會大談理想、對未來抱有天方夜譚般的想像的孩子。
我很難說我怎麼想這件事,我只是開始思考,或許真的可以去黃山看看……或許可以去其他地方走走……
北京是毫無靈氣的,是處處受限的,是長得高大的樹,根卻無法深入地底。夢想高聳入雲,北京的上空卻總是被霧霾籠罩。
至少在這裡,我想敬終將掉下懸崖的愚者。
敬那些萬劫不復的癡心妄想。
「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碎的聲音。」 ──北島〈波蘭來客〉
愚者是塔羅牌的愚者。
去年寫的了,那時打完這篇之後默默掉眼淚。這種觸動跟看La La Land的心情很像——我第一次看這部電影,只是被鏡頭語言給震撼到了,心想竟然有這種教科書般的運鏡,於是隔幾年又跑到國家音樂廳看這部的電影音樂會,沒想到在裡頭大哭(我很安靜哈哈沒發出任何聲音干擾別人)。
這部片將追夢的人刻畫得很好,Mia中間哽咽著說:「我不知道,我太害怕了,我試鏡了這麼多次,每次要不是有人敲門要不就是他們在滑手機、吃午餐……我受夠了,我不想再丟臉了」的時候我眼淚像不用錢一樣狂掉,曾經這麼真摯的追求演員夢的Mia,不斷鼓勵愛人但自己也曾陷入迷惘的Seb,我想他們絕對都能讓很多人感同身受吧,我們有時候真的就只是希望自己的才華被看見,誰想當一輩子窮困潦倒、死後才出名的梵谷呀?至少我知道,我做不到。
可是,就像上文的北京司機一樣,我也想對這個世界抱有一種真摯、純粹的期待。我說「夢想高聳入雲,北京的上空卻總是被霧霾籠罩」,可哪裡不是如此?我曾看有人說東京不是實現夢想之處,是讓你意識到夢想實現不了的地方,也曾看有人說美國夢是假的。有時候就是很看運氣跟造化吧?
但不管怎麼樣,我希望我只是抱著一種愚者一般的心,不管前方是懸崖還是康莊大道,都能毫不畏懼的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