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星生樹・迷霧之引】
一切似乎已經結束。
那名白衣女子的一聲「住手」,讓望新之子的殺意戛然而止。他沒有再動手,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去,步入濃霧深處。
我癱坐在教堂門前的石階上,心跳仍未平復。
四周靜得異常,連鳥鳴都消失了。唯有霧,像絲線一般緩慢地織補著這片空間,越織越密,竟比剛才還要濃厚。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左腳,青縷的痕跡還在,但那條索鏈本身卻不見了。
不對,不是消失了。
我察覺到異樣。綠色葫蘆在背包中微微發著光,一縷縷淡綠色的光粒正從葫蘆口緩緩逸出,在空中繞出細緻的弧線,如煙如露。
那些微光在空氣中游移不定,無聲地飄散,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般,牽引著某些隱藏的結構。它們彷彿不是單純的粒子,而是一段段記憶的碎片,在空間裡搜尋著被遺忘的節點。
我循著這些粒子的移動方向望去,只見原本應該被望新之子收回的拌索「青縷」,正以透明狀懸浮在空中,被這些光粒一點一滴吞噬。
不遠處,那串能令方向感喪失的黑色項鍊「月痕」,也浸潤在濃霧之中,邊緣模糊不清。綠色微粒悄然靠近,觸碰之後,月痕開始化為透明,一絲一絲,逐漸瓦解。
它們沒有聲音,沒有驚動任何人,就像自然界本該發生的現象,寧靜、從容、無聲地被葫蘆吸納。
我什麼都沒說,什麼也做不了,只是靜靜地站著,看著這一切發生。世界像是靜止了,時間在濃霧裡模糊了輪廓,分不清何者是現實,何者是夢中遺留的記憶。
但我感受到體內有些東西正在變化。
心口某處的靈線被觸動,一股屬於自然的氣息悄然盤繞。
草之符文。
同時,另一道更深沉、帶著幽冷氣息的氣流在靈魂深處悄悄成形。
暗之符文。
我不知道它們從何而來,卻知道自己已與這兩個符文產生了連結。
正當我疑惑未解之時,那名白衣女子再次出現。
她緩步走近,手中握著一根銀白色短杖,杖身刻滿火紋,裡頭像有熔流在緩慢翻滾。
「這裡是月之神教的儀式禁區。」她語氣平和,卻透著無法抗拒的威嚴。
「一般人不得靠近,你若不是被人引導,絕不可能走到這裡來。」
我愣住,不知該如何解釋。
她卻沒有等我回答,只是補充了一句:「我叫小月,是代理教主。」
她的語氣並不高傲,反而多了一份必須強裝威嚴的沉靜。
「陽月」——她手中的那根權杖,在教內象徵著統治與責任。
她雖是教主之女,但年紀尚幼,實力尚淺,無法真正掌權。
許多資深教徒對她不以為然,甚至冷嘲熱諷。
然而,剛剛那一聲「住手」,她說得堅定無比。那聲音劃破霧氣,像一縷穿透夜空的月光,直抵我心中最深處的恐懼與混亂。
「你沒有惡意,這我知道。但……」她停頓了一下,「這裡不屬於你。」
我低頭致歉,她只是微微點頭,轉身欲離。
霧氣更濃了。
我望著她逐漸被霧吞沒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我再次走進森林,試圖找回離開的道路。
但無論我怎麼走,怎麼繞,怎麼原路返回,都只是在同一片樹林打轉。
地面潮濕,氣溫微涼,空氣裡的濃霧仿佛有意識似地引導我。每一次轉向,都像被什麼力量悄悄改變了路徑,彷彿霧中有一雙無形的手,正細細編織著命運的絲線。
忽然,我在霧中看見一片凹陷的地形。
那是一個隕石坑,約莫十步寬,四周佈滿焦黑的岩石與碎裂的土塊。
坑中心,一塊不規則的隕石靜靜躺著,像一頭沉睡的猛獸。它表面的光澤如同銀鐵與星辰融合的結晶,隱約透著來自天外的寒意與孤獨。
綠色葫蘆微微震動,葫蘆口緩緩自動開啟,幾縷綠色微粒悄然飛出,飛向隕石中央某處。
我跟了過去。
隕石表面微微泛著光,特定區域正閃爍著宛如指節大小的微型符文圖騰。
星之符文。
它既古老又新生,既熟悉又陌生,彷彿凝聚了整個星空的記憶。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輕觸那個符文。
瞬間,腦海中響起一道聲音:
「是否完成月語者的魂之繼承儀式?」
我僵在原地,呼吸緩慢。
聲音沒有情緒,卻彷彿來自星空深處,古老而遙遠。它不催促,也不等待,僅僅是一道選擇的門扉,靜靜開啟,等待回應。
我尚未回答。
但我知道,我已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