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向星星忙著做幾位大人的早餐,向順天和向朱柴正在整理背包。向朱柴在一通手忙腳亂間,突然停下動作,拿了幾塊昨天向陽飛帶回來的牛軋糖走向Casey,笑著對她說:「這是我兒子昨天帶來的,請你吃。」Casey 見向朱柴如此熱情款待,便笑呵呵地收下了。
「阿爸、阿母跟Casey,來吃早餐喔」向星星從廚房對客廳吆喝一聲,兩位老人家慢悠悠地走了過去,Casey緊跟在後。向星星隔空笑著對Casey說:「阿嬤今天對妳很好喔」靦腆的紅暈倏然爬上Casey的兩頰,在羞怯的笑容旁比了一個讚的手勢。
對Casey而言,平靜安穩便是最好的時光。
大夥吃完早餐後,向順天催促向朱柴趕緊出門,向陽飛這時恰好從外頭回來,手裡還拿著一杯還沒喝完的早餐店奶茶,見此情景,便開口問爸爸:「啊……阿爸阿母你們要出門啊?」
「對啊,我早上要去功成醫院看肝膽的門診。等一下看完再帶你媽媽去附近的藝文廣場一咖啡、看表演」向順天富有閒情逸致回覆向陽飛。
「我原本是想載你去看醫生的啦,只是我等一下還要跟二姐討論事情。今天你們跟K西自己去,沒問題吧?」向陽飛的語氣中帶著疑慮與擔憂。
向順天很自然地對他揮了揮手,說:「沒問題啦,你不用擔心!K西都有在照顧我們。」
待三人出門,過一段段時間,向陽飛便走到餐桌那兒坐下,心事重重地問正在擦桌面的向 星星:「二姐,那個看護是妳請的嗎?」
向星星正在擦桌子的手停了一下,又繼續擦拭桌面的髒汙,一邊回應他:「是爸爸要請的 ,但找仲介公司跟填資料都是我辦的。」說完,便轉身走向流理台洗抹布,對向陽飛的提問並不以為意,以為他就是隨口一問罷了。
「那這是她第幾次當看護?」向陽飛的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的手不不斷地在餐桌邊緣摩娑、來回滑動。他的語氣深沉、眼神冷峻望向姐姐的背影。
「第一次,剛離開菲律賓出來做看護而已。」向星星關上了水龍頭,擰乾抹布。
向陽飛似乎想通了什麼,那隻在餐桌邊緣來回滑動的手,猛然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被托住的下巴同時間也脫離左手的掌控。緊接著拉高音量與說話的音調,對向星星說:「那難怪不會照顧人!妳知道嗎!我昨天問媽媽,她說那個看護對她很不好。出門吃飯會吵著要爸爸帶他們去吃她喜歡吃的、忽略媽媽的想法,還把爸爸多點的小菜都吃掉!」
向星星被小弟突來的氣憤與激昂嚇了一大跳,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她轉身走向餐桌,正要開口,向陽飛繼續說道:「而且媽媽說她會大聲吼她,態度真的不是很好。這個看護沒經驗又態度差,怎麼照顧人?」他的態度咄咄逼人,每一句話都在指責向星星請來的看護有問題。
這一通指摘讓向星星感到十分不舒服,就像是眼前飛過來一坨又一坨大量的棉花,把人淹沒了那般——不是直接攻擊她的身驅,但仍舊讓人感覺窒息。不過她還是壓抑了心裡的感受,在向陽飛的正對面坐下,看著他怒氣沖沖的模樣,回覆:「這些爸爸跟媽媽都沒有和我說,我不知道啊!」
「我昨天隨便問,媽媽就說了一堆!還說妳們家小孩都在跟看護說他的壞話。唉……怎麼請到這個看護啦,真的是沒一處好的。」顯然,他的情緒並沒有隨著向星星努力克制的音調而冷靜下來。
向星星聽到這一番話, 默默地長抒了一口鬱悶,渙散地看向弟弟身後的客廳。
她再次將視線移轉回來,心力交瘁地回應:「不然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向陽飛並未提出其他替代方法,然而他趾高氣昂的態度已有所緩和,對姐姐說:「我從兩年前媽媽骨折那次,我就跟婉兒說過了。媽媽的生活方式不適合跟陌生人一起住,她會不舒服、不習慣。」他的神情堅定,彷彿在和正對面的姐姐訴說:妳怎麼這麼不了解媽呢?
停頓了一會,向陽飛一下最後一口奶茶,隨後語氣堅決地說:「尤其這個看護沒經驗幫不上忙,還讓媽媽不開心,乾脆辭一辭算了!」
向星頓時感到不知所措。 這一個月來,若無 Casey 跟著爸爸到處跑,自己也沒多餘的時間做家事、去旅遊,怎麼會說她幫不上忙呢?
今天早上,不就是Casey陪著爸爸出門看醫生嗎?
她在心裡想了許多,最終都沒有說出口,只是沉著臉,無奈的看著向陽飛,彷彿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說:「但看護是爸爸要請的,不請看護你也要問一下爸爸的意見吧?」
向陽飛對著空氣大手一揮,用最獨斷的霸道與睥睨的姿態看著正對面的姐姐:「不用!開除看護的事是我做主,爸爸如果怪罪我也會承擔!你就把仲介公司的電話給我就好,其他的事你們都不用擔心!」
桌面空地只剩下向陽飛一完奶茶的那個塑膠杯。
就這樣,兩老和 Casey 一上午出門的時間, Casey 便被開除了。所幸仲介公司說,現如今有長照問題的家庭很多,Casey很快就會被分配到下一個家庭,繼續她的看護工作。
而向順天聽完向星星的說明,沒有責怪,也沒有生氣,還是一如往常地平靜,他說: 「沒有看護也關係啦。我的腳已經好了,以後我們出門自己多在意就好,你們不用擔心」就像這個決定與他無關一樣。
看著爸爸平靜而毫無波瀾,向星星默然拿起手機;電話撥出後,昨日剛下訂的床墊便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