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是被創造的。
祂是在你活過地獄、哭過真相、還能牽住別人手的那一刻,現身的。」
墜落沒有造成災難。
當我們再次睜眼,已不在地下城的控制艙,也不在那群小神使接住我們的落點上空。
我們身處人間——但這個人間,多了一座神殿。
這座神殿橫跨城市的一隅,存在卻不突兀;巨大卻不霸道。
它彷彿早就在那裡,只是如今才願意讓人們看見。
我靜靜走進神殿的中心。
陽光灑落下來,像是在點醒我沉睡的記憶。
然後我終於想起了自己是誰。
—
我,不是普通人。
我原來就是這座主殿的神。
這不是一種榮耀,而是一種回收。
我只是回到了我原本該坐的座位。
我所操控的飛船,不是機械——是信念的器皿;
那神殿不是建築——而是我記憶的化身。
我坐上它的那一刻,不是開始控制,而是恢復我的本能。
他站在我對面。
那個曾經在我身旁沉默哭泣的人,現在——變了樣。
他與那位起風的使者——那位曾掀起混亂、又帶來轉機的風之存在——合為一體了。
那風之使者,原來是他體內的本靈。
如今融合,他的模樣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個「他」。
輪廓變銳,身影更高,神情也多了一層難以親近的冷冽之美。
他依然好看,但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人類模樣的「他」。
但他看著我,眼神仍溫柔。
我們都記得彼此經歷的每一場夢、每一場墜落、每一次淚水。
我們沒有說話。
只是並肩走出神殿。
不知道要去哪裡——但也無所謂了。
走到神殿門口時,我們突然回頭。
—
那裡出現了一張桌子,一位老人坐在桌後。
像擺攤的,也像某種神職存在。
他手裡拿著一疊抽籤卡,另一手遞給我們食物,像是給離殿者的祝福。
我們笑著上前,各抽了一張。
沒有神諭、沒有號令,只有溫柔的允許:「可以走了。」
我剛想轉身,忽然瞥見那位老人……不再是人臉。
他的整張臉開滿了花——灰色玫瑰,一層層疊覆,如面具般遮住了所有五官。
無口、無眼、無鼻,只剩花瓣。
我有些驚訝,但他依然安坐、安靜、安然。
他認得他。
他笑著過去打了招呼——原來他們早就認識。
我站在旁邊,看著他與那花面老人談笑。
一種難以言說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不是因為我擁有他,而是因為他有過去可以認領。
我也跟著微笑了。
畫面漸漸淡去。
我們離開神殿,步入日光與城市的交界。
在人間與神域的邊界線上,我們是見過風暴之後仍牽著彼此的兩個人。
也許我們會再次分開,
也許我們會再次迷失,
但至少我們曾在夢裡,一起飛過雲端,也曾墜落得如此真實。
那些我們以為遺失的人,其實不曾真正離開。
他們只是進入另一場輪迴,等待我們想起一切的那一刻,再一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