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信仰,不是來自經文,而是你親眼見過神降臨時那種撼動整個靈魂的風暴。」
他看完母親的死亡畫面後,一直沒再說話。
我們站在老舊的電視機前,時間像靜止了一樣。
我知道那不是悲傷的盡頭,而是一道裂縫——他被困在其中,無聲地往下墜。
那時的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讓他相信:這個世界不只是痛苦。
我要讓他相信——神靈真的存在。
記憶有些模糊,但場景突然一轉,我們已身處地下城深處的一個巨大的、光線幽暗的世界裡。
像是神話時代遺留的國度,空氣中漂浮著沉重的塵埃與未說出的咒語。
前方,是一座半崩塌的廟宇大殿,遠方的空氣,開始扭曲。
然後——天空撕裂了。
一大片黑紫色的軍隊從地平線湧來,像是夜的身體本身崩解而下墜。
我來不及思考,像是被什麼召喚著,朝著大殿高喊了什麼。
語言早已遺失,記憶裡只剩那個聲音帶來的力量。
一道紅綠交織的神獸從殿中衝出,掀起一片能量漩渦,直撲那些妖魔軍。
祂的身體細長如龍,頭有麒麟角,身上纏著蛇形雲紋。
那一瞬間,我轉頭看他。
「你看——那就是神靈。」
他的眼神第一次亮起。像一個孩子第一次看見星星真的墜落。
我拉著他奔向神殿。
那是唯一能躲藏的地方,也可能是我們的終點。
一道金色的階梯出現在我們面前,不長也不短,每一步都像要從塵世跨入神域。
我忽然對他說:「我唱一句,你唱一句。」
來不及等他回答,我便開口吟唱。
平凡的語調,在這個空間裡卻響徹雲霄,如雷鳴、如鐘聲。
每唱一句,空氣就震動一次。
階梯在神歌中發光,我們在聲音中奔跑。
那不像是我們的聲音,而是古老記憶從我們口中湧出。
登上大殿,我看到前方兩側有雕工繁複的金屬扶手,中央則是一個空位——像是祭司該坐的位置。
我毫不遲疑地坐下,雙手抓住扶手。
然後,神殿開始移動了。
—
扶手像是某種操控桿,我前後晃動,它便平穩地回應。
整座神殿——或說整座地下城——逐漸脫離地面,飄浮起來。
我們升空了,帶著未竟的哀傷、未說的信念、還有那場未完的戰鬥。
體感極其真實:搖晃、失重、高速穿升。
地面逐漸遠去,我成了操控者,他站在我身後。
我想,也許他此刻第一次相信:我們不是孤單的凡人。
就在這時,神殿後方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人影。
他身披氣流與羽飾,語氣像風一樣輕飄卻難以抗拒:
「對不起,我剛剛不小心起了太大的風……現在無法降落了。」
我愣住,手中控制裝置已無法反應。神殿不再聽從我的指令。
「風超過了你的控制力場,這高度……是你控制不了的領域。」
我正想回問,他的樣貌忽然變了。
臉龐暗淡、聲音低沉,那些羽飾在風中化為黑煙。
他成了我們對面的王——黑暗軍的召喚者。
他高舉手臂,從神殿後方呼喚出八九萬隻黑色妖魔,撕裂雲層、佔據空域。
地下城因為承載過多生靈而下墜,像一艘失衡的船。
重力拖曳著我們,飛船墜落。
神殿失控地急速下墜,我們所有人——我、他、神靈的殘響、倖存的同伴——被擠壓在神殿最底部的倉儲艙裡,黑暗中一片靜默。
而就在我們以為將直墜成災時——
我突然「看見了」。
從神殿底部的能量視角,我似乎穿透了物理的界線,看到了人類世界的地面。
那裡出現了一群形體瘦小的存在。
他們不是人,更不像傳統神獸。
體型細小,模樣平凡,單獨看起來甚至微不足道。
但他們以某種幾乎無聲的方式聚集了起來——一隻、兩隻、數十、數百、數千……匯聚成整個城市夜景中,看不見的守護編隊。
他們在無人知曉的夜晚現身,藏身於暗處街道,為我們即將降落的軌跡鋪設燈管、灑粉、佈陣、牽引氣場。
沒有咆哮,沒有光芒,只有集體行動的節奏。
正是這些默默無名的小神使,接住了從天而墜的神殿——
沒有任何人類死傷。
整場墜落,被這群「微小但堅韌的神靈使者」托起了。
這不是神話中的英雄拯救,而是一群微光交織成的緩衝層。
神殿落地,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