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原本想回家準備工作,臨走之際,在茶行巧遇了深居新店花園新城的大姐,隨行的還有其好友。原來,她們參加六月初的九州之旅,剛才前往旅行社確認整個行程,回新店之前,順便來購買大禹嶺高山茶。閒聊了四十分鐘,話題轉向了移居宜蘭的退休生活。我笑稱,有錢移居他處,才是理想與夢想,因為它可以付之實現。更直白地說,凡不能實現的遷徙就是幻想與妄想,儘管它最後沒有掉入虛無主義或烏托邦。我進而強調,其實住在林蔭茂盛的花園新城,並不遜於名貴的山居別墅。
大姐說,我描述得很好,但隨即話鋒一轉,說依山而居並非樣樣好。我心想有什麼壞處?有的。大姐身材高大,看到蛇在住家後面出沒,就嚇得花容失色,她當下的感受是,彷彿時間與空間都被急速冷凍似的動彈不得了。於是,趁最後的理智線尚未完全斷絕之際,火速打電話給里長,請他立刻奔來,帶上捕蛇鋏和鐵籠,以消除她覆在心底的恐懼。據說,那條倒楣的臭青母被捕之後,鄰居關心那條蛇的命運?送往動保處安置,抑或被烹煮成清淡口味的蛇肉湯?在場的人,除非里長實情告之,否則一條蛇的生死,只能各自表述或各自的想像了。
說到山居生活,人們通常有各種想像和刻板觀點,山居歲月一定給作家帶來美妙的靈感,每日都有湧泉般的思想,只需待上半年,要完成一部三十萬字長篇小說,並不是飄移的夢想。我認同這種觀點。不過,對有些作家卻不適用。宮本輝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一個朋友支持他寫作長篇小說,好意讓出輕井澤的別墅供其使用。剛開始幾天,他對自己隱身山居的寫作生活非常滿意,沒料到,隨著入住時間的推移,他卻被在林中的啄木鳥、擅自在其別墅屋角築巢的灰鳥叫聲,整日被吵得不得安寧,哪有什麼心思寫作小說?最後,他先投降了,又搬回老家的書房,才恢復了安適寫稿的自信。
持平說來,無論是大姐的怕蛇理論,宮本輝擋不住山中鳥聲轟炸,問題還不致於那麼嚴重,因為比起賃居都市陋巷的作家,他們要面對可是尖銳的電鋸聲、餐酒館門前的嬉鬧聲,有時還噴來刺鼻的甲酫油漆味,老鼠偶爾來家裡偵察,試想一下,在這嚴酷的環境下,作家能獲得穩定產出文稿,你能不向他們致敬嗎?(2025年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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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原 義太慶/福山 伊吹/福山 亮部/堺 淳《日本ヘビ類大全》(誠文堂新光社,20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