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孤獨之路
柚子望了望林間逐漸明亮的天色，語氣輕快卻不失正經：
「這區域的野怪除了毒鱗蜥獸以外，剩下的都是些被動型野怪。今天一整天，你就在這裡好好的迴向吧。有些事，我們邊做邊聊。」羅傑瓦里點頭，心裡盤算著這區域範圍不小，能否一天內清完？
柚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一勾：「不用擔心。如果你超出我指定的範圍，我會提醒你的。」
他笑了笑，舉起訊風刺：「那就，開始吧！」
他開始穿梭於林間，尋找野怪的蹤跡。
有了貓步打底，每一隻野怪的迴向都頗為順利，動作也越發純熟。
而在他專注戰鬥時，柚子那慵懶卻帶著深意的聲音悠悠響起：
「牽魂者，畢竟是隱藏職業。意味著別人看到你時，無法輕易判斷出你是戰士、補師，還是魔法師……總之，沒辦法歸入常見分類。」
羅傑瓦里邊閃避、邊一矛擊退一隻山雞野怪，隨口回應：「那其他旅人看到我手裡拿著短矛，應該會當我是戰士吧？」
柚子輕笑，語氣悠哉：「這是最簡單的判斷方式沒錯。但你要記住——牽魂者所能持有的武器，只有初心者階段的那些。換句話說，你手上拿的，表面上就是『新手裝備』。」
羅傑瓦里一愣，矛尖稍稍停滯了一下：「那……我的攻擊力豈不是超級弱？」
柚子語調一轉，帶著一絲神秘：「沒錯——但那只是『表面上』。」
「表面上？」
「表面上看起來就是初心者裝備，但當你掌握『釋魂』後，武器會獲得解放。藍焰之後，若你技巧夠純熟，火焰將昇華為紫焰。到那時，這把不起眼的小短矛，所能帶給你的攻擊力，絕不亞於一般職業的+10武器。」
羅傑瓦里心神一震，順勢擊暈一隻青竹絲野怪，邊喘氣邊說：「+10……我聽過，職業專屬武器是能透過鍛造強化到+10的。但初心者裝備通常是沒法鍛造的……難怪你剛剛說，『表面上』會很弱。」
柚子點頭，語氣更為平靜：
「正是。而且別人沒有『迴向之眼』，更無法察覺你武器上的變化。他們看到你就只會覺得是剛踏入世界的新手罷了。」
羅傑瓦里矛尖微微一轉，接下一隻撲來的小野怪，同時苦笑道：「聽起來……其實也還好吧？」
柚子語氣忽地沉了些，帶著一絲認真：「不，只是你現在還沒遇到真正的困難。未來若進入副本，特別是需要迴向的深層副本、終極BOSS……你很難找到隊伍願意帶你。因為在他們眼裡，你弱得可憐。」
羅傑瓦里聽罷，動作微微一滯，差點被一隻突然撲出的小山豬劃破護臂。他回過神來，迅速翻身閃避，語氣低沉：「……那這條路，還真是孤獨啊。」
柚子看著他的背影，輕輕一笑，沒有多言。只有林間幽幽回響著兩人的腳步聲，與釋魂藍焰微微的低吟。
—— 牽魂者的路，從來都不是熱鬧的路。
正當羅傑瓦里一邊迴向著林間的野怪，一邊隨手擦去額上的汗水時，柚子的聲音忽然悠悠傳來：「當然……在這個世界的某些限制上，天命也特地為你做了幾項調整。」
羅傑瓦里微微一愣，側頭問道：「哪些方面？」
柚子輕笑，語氣中帶了點漫不經心的隨意感：「有些地圖、副本、城鎮，本來是限定特定職業才能進入的。比如某些高階副本需要有戰士才能開門，有些城鎮只允許同行隊伍有法師或補師進駐……為了讓你能進去進行迴向，這部分的進入限制已經解除。」
羅傑瓦里一邊揮矛釋魂，一邊點頭：「這倒是很重要……不然連門都進不去，還談什麼迴向。」
柚子笑了聲，語調一轉：「還有一點——鍛造材料對你來說也用不到。當你拿到鍛造材料時，可以透過『魂融』技能，將材料化作靈力注入你的牽魂之力，增強你的四大基礎能力。」
羅傑瓦里點頭回應。
柚子語氣帶著一絲玩味：「再來——你還記得當初漁夫把木杖交給你時，說過什麼？」
羅傑瓦里思索了片刻：「他說——這不是武器，這是學習的記號。」
「沒錯。」柚子點頭，眼神難得有了幾分莊重，「通常，當旅人轉職之後，木杖中儲存的能力，會自動轉移到職業公會發放的護符上。從那以後，護符便會記載旅人的能力與記憶。」
羅傑瓦里聽得一怔，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腰間掛著的那根木杖：「所以……也就是說，我得一直揹著這根笨重的木杖，走到哪帶到哪？」
腦中忽然閃過阿吉的身影——他腰側果然也繫著一根木杖。
柚子「噗哧」一聲輕笑，語氣輕快起來：「不——這就是我要告訴你，天命為你特別設計的最後一項『特權』。」
她伸出手，朝他一攤掌心：「把你身上的木杖交給我吧。」
羅傑瓦里微微一愣，旋即將那陪伴已久的木杖小心取下，雙手奉上。
柚子接過，雙指一抹，低聲吟詠幾句晦澀古老的咒語。只見木杖表面浮現一道幽光，旋即在她掌中漸漸收縮、旋轉，化作一枚帶著細緻木紋的菱形墜飾，靜靜懸於指尖，這枚菱形墜飾透著淡淡的木香，表面雕刻著細膩的紋路，觸感微涼而溫潤，彷彿蘊含著生命力般令人安心。
她將墜飾遞還，語氣溫和而認真：「好了。現在你不需要再背著那根笨重的木杖了。把這枚墜飾戴在脖子上，它會繼續陪伴你的旅程，所有能力也會儲存在其中。若沒有佩戴，就會如同其他旅人沒帶護符一樣，所有能力將會遺忘。」
羅傑瓦里接過墜飾，低聲道：「失去它……後果還挺嚴重的啊。」
柚子擺了擺手，語氣輕鬆下來：「倒也不至於。真要弄丟了，還能來找我補發一枚。而且別人就算撿到，他也得不到你的能力，它只是一個普通的飾品。」
羅傑瓦里將墜飾掛上脖子，仍忍不住追問：「那麼……它存在的必要到底是什麼？」
柚子聳聳肩，神情帶了點無奈：「天命為什麼要這麼設計，沒人知道。總之，別輕易弄丟就對了。畢竟要在毫無戰鬥能力的狀況下找到我，可沒你想得那麼簡單。」
羅傑瓦里低頭看了眼胸前的菱形墜飾，指尖輕觸，心頭不由得一沉——
這枚不起眼的小飾品，如今卻承載著他一路走來的所有記憶與力量。
「……明白了。我會好好保管它。」
黃昏降臨，天際被染上一抹柔和的橘紅，羅傑瓦里站在林區邊緣，抬手拭去額上的汗珠，望著這片已然歸於寂靜的森林。
這一日，他已將無名森林其中一處的野怪全數迴向完畢。
訊風刺上的藍焰早已收斂，矛身仍隱隱透出一絲溫熱，仿佛見證了他一整天的努力。
羅傑瓦里深吸一口氣，用力捏了一下矛身，轉身望向站在不遠處、抱胸倚樹而立的柚子。
「這一帶都處理完畢了。」他平靜開口，語氣中卻藏不住一絲疲憊與成就感。
柚子點點頭，嘴角微微揚起：「辛苦啦，走吧，該回城市了。」
說罷，她輕抬手，空間之門隨即於二人腳下展開。
踏入門內，下一瞬，他們已然出現在那座靜謐莊嚴的城市中——
熟悉的石板街、靜立的樓宇、銀白如洗的月光，皆如昨日一般靜謐。
二人一前一後，穿行於街道之中，不多時便抵達了神廟前的廣場。
璃紗已早一步等候於廣場中央，白毛微動，尾巴輕掃地面，見他們到來，只是微微點頭。
柚子轉身看向羅傑瓦里，語氣忽然正色了幾分：「接下來是今日迴向的最後一個步驟，也是最關鍵的一環。我會請你誦讀一段咒語，若一切順利，你將會親眼見證魂魄歸位的過程。」
她語音一頓，語氣略微嚴肅：「若誦完咒語後毫無動靜，表示城內的天命尚未與新進入的魂魄完成溝通，需再等候一段時間；若見到一道道黃色光芒飛向城市內各建築，便代表此次迴向圓滿完成——那些野怪的『殼』將於出生點重生，『魂』則永久留存於此。」
羅傑瓦里聽罷，輕輕點頭：「我明白。」
柚子抬手一揮，一道淡金色的符紋懸浮於羅傑瓦里面前，符紋內浮現出一行行古老的文字，帶著若有若無的靈韻。
「照著念，不必強求理解，專注於心即可。」柚子輕聲囑咐。
羅傑瓦里深吸一口氣，凝神細讀，隨即緩緩開口：
「——乘於靈風，歸於本源；
斷塵縛，離業海；
忘殼形，入真域；
引魂歸座，永存於光。」
每一字每一句，隨著他聲音落下，空氣中彷彿泛起層層漣漪，整座神廟前的空氣亦變得微微凝重。
隨著最後一字吐出，廣場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唯有月光靜靜灑落於地。
眾人屏息以待。
數息之後，忽聽「嗡——」的一聲低鳴自神廟之門內緩緩響起，聲音如同深沉的鐘鳴，悠遠迴蕩在寂靜的城市中，彷彿某種久遠的呼喚。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道溫潤柔和的黃色光芒，宛若流星般自神廟之巔飛出，緩緩劃破夜色，朝著城市內的各座建築飛去。
光芒流轉，穿窗入室，無聲無息地融入那些空無一人的屋舍中，宛若尋回久別的歸途。
「……成功了。」璃紗輕聲開口，尾巴微微一擺，語氣中帶著一絲讚許。
柚子亦輕輕點頭，嘴角揚起一絲難得的柔和笑意：「這一趟，做得不錯。現在，這片區域的魂魄，終於安定下來了。」
羅傑瓦里望著那漫天飛舞的金光，心中莫名湧上一絲難以言喻的感動與責任感——
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未來勢必更加孤獨、艱難，但他也知道，這條路沒有退路。牽魂之責，從他接過墜飾那一刻起，便已注定。
柚子忽然轉過身，語氣輕盈卻又帶著幾分意味深長：「休息吧，明天，新的區域……就要開啟了。」語畢，她輕拍羅傑瓦里的肩，轉身離去，步伐悠然。
璃紗則默默走到他身旁，低聲提醒：「走吧。」
望著柚子逐漸遠去的背影，他輕輕握緊胸前的木紋墜飾。觸感微涼，卻令他內心異常溫暖堅定。
這條路雖孤獨，但他心中清楚，自己並非真的一個人。至少，有這份記憶與力量一路相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