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耶德維爾終於吃上了正常的早餐：鱸魚高湯小米粥，蘭蒂爾照例一臉無辜地站在旁邊看他用餐。
耶德維爾看都不看她一眼，「老夫人和爵爺現在心情如何？」
蘭蒂爾想了一下，「應該……還不錯吧？」「嗯，看到我終於乖乖聽話，心情當然不錯。妳去跟他們說，我今晚就會下樓跟他們同桌用餐，他們的心情八成馬上就變壞了。」耶德維爾冷笑，「搞不好會換他們絕食哩。跟卑賤的孽種同桌，哪有胃口啊？」
蘭蒂爾禮貌地回答：「這不是我能揣測的事情。」
其實她覺得他想太多，老夫人非常注重養生，頂多在自己房裡先吃飽再下樓，絕不會為了他傷害自己的身體，勞倫斯更不是個賭氣的人。
至於康絲坦和勞倫斯的妻子，兩人都很重視身材，向來吃很少。
耶德維爾盯著她，「妳覺得我屈服了，對吧？」
「跟家人吃個飯不能叫做『屈服』吧？」
「哪是什麼『家人』？」耶德維爾一臉厭惡，「就算我眼前乖乖聽話，也不表示我會一輩子任他們擺布！」
「那當然。等您滿了十八歲，就是這個家的主人，沒人能命令您。」
「哪能等那麼久？我也不希罕當什麼主人……」
耶德維爾一驚：他說太多了！這不是擺明承認自己準備逃跑嗎？萬一蘭蒂爾去告密，他的下場絕對不是關塔樓這麼簡單，而是會被鎖進地牢裡。
蘭蒂爾面不改色。「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如果您不是公爵，您想做什麼工作呢？」
耶德維爾警戒地盯著她，沒回答。
蘭蒂爾耐心地解釋，「這只是個假設的問題，是您心裡的想像，跟現實無關，因為您是名正言順的公爵。像我大弟想要當勇者，二弟想當樹上的麻雀—天知道為什麼—都只是想像，不會成真的。」
耶德維爾沈默不語，又喝了幾口粥才說：「我以前跟歐卡列約好，要一起當雜耍藝人。住在農村的時候，只要看到雜耍藝人表演，大家就會特別開心。我想要跟他們一樣，讓大家開心。」
他實在太孤單了，雖然不能百分之百信任蘭蒂爾，仍然需要有個人聆聽他的心聲。
然而蘭蒂爾一句話讓他差點嗆到，「您不是說您是魔王嗎？」
耶德維爾滿臉通紅，隨即暴跳如雷：「妳懂什麼？雜耍藝人只是魔王的身分之一！不是有個故事嗎？惡魔扮成雜耍藝人，把全村的小孩都拐走了！雜耍藝人是很強大的！」
「是。」蘭蒂爾很受教，「公爵大人真是英明睿智。那請問您會哪些雜耍呢？」
耶德維爾一挑眉，拿起叉子揚手擲出，正中牆上一副畫像的鼻子。而那副畫像的鼻子部位已經被戳出很多洞了，顯然耶德維爾這幾天並沒有疏於練習。
蘭蒂爾拍手叫好：「厲害！公爵大人果然了不起！」
「哼哼，哼哼哼，」耶德維爾的鼻子翹得老高，「接下來我要練習矇眼飛刀，妳把蘋果放在頭頂試試。」
蘭蒂爾並沒有聽漏「練習」這兩字，笑瞇瞇地回答：「下次吧，這蘋果太小了。那您還會其他招嗎？」
耶德維爾一呆：「其他招？」
「是啊。如果加入馬戲團還好，如果要自己表演雜耍的話，只會一招是不行的。」蘭蒂爾說。
耶德維爾想了一下，「我有練過拋接球。」
他扯下兩顆床帳邊裝飾的絨球，開始拋接。雖然過程有些驚險，至少拋了十次都接住球沒有落地。
蘭蒂爾很捧場地鼓掌叫好，卻不得不提醒他業界的現實。
「一般來說，表演拋接球都要三個球。」
耶德維爾不得不再扯下一個絨球練習，很遺憾，三個球全砸在自己臉上。
蘭蒂爾下了結論：「職業表演者的世界是很嚴苛的。」
耶德維爾強忍羞恥，大聲說：「妳等著，我一定會練好三個球的！不只三個，我還會練四個、五個，直到十個！以後會有人走兩天的路來看我表演，收費還要比別人高！那些丟三個球的人收費三個麥地奇，我的收費是五倍！三十五個麥地奇！」
蘭蒂爾沒時間思考同時拋接十個球的可行性，她只注意到很不妙的字眼。
「公爵大人，您可不可以再說一次，三個麥地奇的五倍是幾個麥地奇？」
「三十五啊。」耶德維爾理直氣壯地回答。隨即他發現異狀，「妳幹嘛一臉驚恐？」
「大人，請恕我直說，三的五倍是十五，不是三十五。」蘭蒂爾悲從中來，「這種錯誤無論是當公爵還是當雜耍藝人都是不能允許的，怎麼辦啊啊啊……」
「叫什麼叫？」耶德維爾面紅耳赤，「因為我在鄉下長大，沒有學過高級的數學……」
「這是最基本的乘法。」蘭蒂爾小心翼翼，生怕傷害他幼小的心靈，「雖說等您賺大錢之後再僱個秘書幫您算帳也可以，但是算數太差的人恐怕還沒賺到錢就賠光了。」
「不要再說了！」耶德維爾羞憤交加，「男子漢大丈夫，區區拋接球跟乘法有什麼大不了？我一定會克服的！」
蘭蒂爾鄭重承諾，「是，我會期待那一天的。」她隨即保證，「請您放心，今天的談話我絕不會告訴別人。大人的志向是您專屬的秘密，我絕不會洩漏。」
尤其是三乘五等於三十五這樣的悲劇，絕對不能外流。
耶德維爾點頭，他早就忘記要提防她洩密了。
「說到秘密，」蘭蒂爾從圍裙口袋掏出一個小罐子和一柄小刷子，壓低了聲音說：「這是糊壁紙用的黏膠，您有空的時候在房間裡巡一巡，只要看到牆上有疑似縫隙的地方就糊起來。」
想到書房牆上那個縫隙，她就心裡發毛。
耶德維爾自然知道旁邊有僕役通道，小時候還曾經跟歐卡列在裡面捉迷藏，前幾天也有做雜役的僕人冷不防從牆裡鑽出來嚇他一大跳，氣得他立刻將小門鎖上。
他也不只一次懷疑過通道可能被用來監視竊聽，聽到蘭蒂爾證實這個疑慮，仍是心中一震。
「這麼一點黏膠，能堵幾個洞？」
「用完了跟我說，我再帶新的來給您。」她要是在口袋裡塞著一大罐黏膠走進耶德維爾房間，勞倫斯絕對會起疑。
蘭蒂爾收拾完餐具，正要離開房間，忽然想到一件事：
「對了，商店老板說這黏膠非常黏，使用的時候千萬要小心不要碰到身體……」
她閉上了嘴，因為耶德維爾已經一隻手掌黏在牆壁上，翠綠的雙眼控訴地瞪著她。
「這種事要早點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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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老實說，在教主腦袋糊塗的時候，三乘五等於三十五這種悲劇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數字是另一個世界的文字啊(倒
使用快乾膠把自己的手黏住也是家常便飯，有時覺得皮都快剝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