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軌(24)
事後，雙手雙腳都是瘀傷的少年W被大師兄又拉進靜室修行。
少年W崩潰了。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認真想過要殺死大師兄。他很認真，但想到自己殺了人之後，可能會讓姊姊成為「殺人犯的雙胞胎姊姊」，讓父母成為「殺人犯的父母」。所以他放棄了這個選項。
只是當這道缺口變大的時候，他需要一些宣洩，於是那天回房間後，他找到自己書桌上的美工刀，認真思考該怎麼做。
去道場的浴室洗澡前，他想著要解脫。他弄傷了自己，把傷口放進水裡，試圖等待死亡的來臨。然而，他很害怕，靈妃老師說自殺的人會永世不得超生，他害怕自己也會陷入永恆的苦痛。於是他重新起來，想辦法讓自己坐在浴缸旁邊。傷口的血液直流，他用衣服纏著，發呆著。
晚上睡前，姊姊跑來找少年W，而她發現了少年W手腕的異常。這時候，姊姊才終於知道事實——大師兄性侵了少年W。而少年W無處申冤，又再度被性侵，因此才試圖自殺。姊姊聽了之後，抱著少年W哭了。而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至少，姊姊還在乎他。
——水鷗《脫軌》
二十一章、入門（二）
「妳想問浩瑋師兄的事情，對吧？」夏蓮師姐問。倪莉本想問問進階班的詳情，被夏蓮師姐這麼一問，過於驚訝，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咦」地一聲。
夏蓮師姐怎麼會這樣誤會？倪莉不是上禮拜講過兩人的關係是吳浩瑋單方面的病態追求嗎？
「我們教學組在報告教學流程時，我也順便跟師父報告了這件事。」夏蓮師姐說，「妳放心，我當然不是直接這麼說。我只是說觀察到有人因為吳浩瑋跟某些學員有私交而不滿。其他老師跟助教補充了妳被排擠的情況。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說只要有教學的人，都不准私下接近學員。」
「所以......」倪莉一方面鬆了口氣，卻又有點不敢相信這一切竟是師姐促成的……
「所以吳浩瑋不能私下接近妳。當然，我們也在早上練習的時候跟所有學員宣布這件事。」夏蓮師姐說，「所以妳今天有感覺不一樣吧？」她微微一笑，「還有問題嗎？」
「謝謝師姐。」倪莉的喉頭有點哽住了。
難怪這幾天吳浩瑋沒再出現在倪莉周圍了。那本該是正常的狀態，她長久以來連報案後都無法解決的問題，竟然透過團體的紀律約束得到了解決。雖然不知道師父是怎麼說的，但這真的是謝天謝地感謝師父、感謝師姐。
「沒問題了齁？那我進去練功囉，掰......」
「等等，師姐，我該怎麼答謝妳？」倪莉的聲音注意到櫃台的師姐似乎聽到她們的對話，於是把聲音壓低，變成氣音，「您需要什麼東西嗎？我是不是該送給水果或其他東西？」
「我們也不能收禮。」夏蓮師姐搖搖頭，「師父會罵的。解決問題了，妳就好好練功，每天幫妳媽媽灌氣，知道嗎？」
「嗯嗯。」倪莉點點頭。
等母親帶著萱萱上完廁所了，她們就離開了道場。她們一家三口，坐公車後再轉捷運。所幸剛好都有位子讓運動後的母親可以乘坐。至於萱萱跟倪莉母女，就站在母親旁邊。倪莉得時時刻刻盯著自家一直打呵欠的萱萱，緊盯著她，並小聲地關心萱萱幼稚園的情況。
直到下了捷運站，倪莉看到提款機，就想到了錢，想到......費用十萬塊。
她才發覺，自己忘了問入門的事。
「啊！我還有問題要問師姐。」倪莉急促地向母親問，「媽，妳有夏蓮師姐的手機號碼嗎？」
「沒有手機，只有LINE。」母親搖了搖頭。「可是現在問問題都只能在公開群組問哩，這是這禮拜一早上公布的。我忘了跟妳說，所以妳不知道。妳想跟師姐問什麼？」
對齁。夏蓮師姐也說了因為這樣，吳浩瑋才沒來騷擾她。她都忘了。
「沒什麼。」倪莉搖了搖頭。算了，這樣子問，豈不是顯得自己不信任道場嗎？這樣一來，不僅讓人誤會，也讓母親難堪。
其實問誰都不如直接問母親來得快。
但若靳師兄講的十萬塊是真的......無論是倪莉或是母親都會很為難。不，母親根本不會讓倪莉為難。她會假裝說自己不想，就跟之前母親剛生病的時候會假裝自己只是感冒。
要怎麼問呢......？
洗完澡後，倪莉叫住了本想直接回去睡覺的母親。她讓母親坐在沙發，自己坐在矮凳上，把自己的手懸在母親的手上方，並讓母親掌心向上。倪莉說：「我來幫妳灌氣吧。」
「妳要灌氣？」母親移開了手，並露出懷疑的神色。「妳才剛學氣功欸？」
「師姐說我可以幫妳灌氣啦。」倪莉說，並把母親的手抓回來放著。「有沒有成功，妳感受感受。」
於是，倪莉開始想著轉丹田與灌氣。她沒有特別的感受，沒有感受到自己的胸口抽痛之類的，也沒有感受到自己的背痛或腰痛，更沒有熱感。但比起懷疑自己，她更需要專注於灌氣。
......母親有感覺嗎？有比較舒服嗎？
倪莉很想問。但又害怕自己這樣問會打破灌氣的過程。
「停啦！停啦！」過一會兒母親抽開了手，「沒有感覺啦！妳才練多久？」
倪莉有些失落。但她低下頭，試圖掩蓋自己頹喪的表現。
靳師兄說的有道理，只有讓氣功修為更高深的師兄姐或師父幫忙灌氣才有幫助。倪莉才剛學氣功沒多久，怎麼可能馬上有效？
入門後去進階班......罔論有效與否，但可以肯定氣功修為高的師兄姐比較多吧？
讓修為高深的人幫忙灌氣，至少身體會比較舒服——至少這一點，倪莉親身體驗了，不是嗎？
想來想去，倪莉想不到更好的開場白，於是她抬起頭並直接問：「媽，妳是不是想去進階班啊？」
「想是想。」母親點點頭，但她又自己搖搖頭，「可是太貴了啦。所以算了。」
「但......」
「我說算了！」母親生氣了。
不是說錢是大風颳來的，所以倪莉不在意。而是......只要任何方法能讓母親好轉，倪莉會不顧一切。在家人面前，金錢就不這麼重要了。
既然母親自己都說算了，那就......算了吧。
可是倪莉依舊無法放下。
＊＊＊＊＊
週末的時候，倪莉打電話給了小怡。先是寒暄了小怡的生活如何，後來就把話題帶到了倪莉母親身上。
「......聽說變成入門弟子，才能上進階班，但過程還要繳十萬塊欸。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啊。」倪莉嘆了口氣。當然，倪莉用手機講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母親早晨去運動，而萱萱在公園遊憩區遊玩，倪莉一邊盯著孩子一邊講著電話。
「十萬塊。有點貴。我在的這個團體運作模式不太一樣。但我似乎聽過類似的模式。」
「妳聽過？」倪莉的精神一振。
「這個團體的名字，是不是叫『太乙菩提真我宇宙宗』？」小怡問。
「對對對！」倪莉積極回應。
「等等喔，我等等去問我朋友。」小怡說，「先這樣囉，我晚點用訊息回覆妳。」
倪莉覺得心中沉甸甸的大石落下了，「謝謝喔。」
「掰掰。」
只是當她講完手機時，一時找不到萱萱。奇怪了，萱萱剛才不是還在遊戲區玩溜滑梯嗎？
「萱萱？」
沒人回應。
「倪玠萱！」倪莉大聲叫喊，「倪玠萱！妳在哪裡？」
天啊。倪莉犯下了什麼樣的錯啊！
站起身準備繞遊戲場時，倪莉聽似乎到了萱萱的聲音，「馬麻！」
倪莉沒有聽錯。但孩子在哪裡呢？
「馬麻！這裡也有白頭翁欸！」
正當倪莉疑惑時，一旁灌木叢的洞口，探出了萱萱的頭。
倪莉有些氣急敗壞，卻還是深呼吸了幾次，才努力用著平和的語氣問：「妳在那裡做什麼？」
「我發現這裡面也有白頭翁欸！」萱萱又把整個人縮了進去。
倪莉蹲下來，這從略高的灌木叢中，裡面的確有空間，而透過洞口看，萱萱縮在裡面看著面前蹦蹦跳跳的鳥兒。
「妳是白頭翁大師嗎？唉。」倪莉調侃自家的女兒。
而女兒出來後，倪莉又語重心長地告誡萱萱，「下次妳要躲去什麼地方的時候，記得跟馬麻說，好嗎？馬麻剛才快嚇死了，以為妳被壞人抓走了。」
出來後的萱萱頭低低的，低聲道了歉。
後來晚一點，小怡的訊息傳來了。講說在太乙菩提真我宗的三民道場也是一樣的規則的，繳了十萬塊，就能成為弟子，好像說什麼師父與弟子從此有了因果，才能替弟子灌氣怯病。很貴的價格，不過這是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的東西，像小怡自己是不太相信啦，她覺得十萬塊不如買些癌症患者都要吃的補體安素之類的，或是把十萬塊用來讓她們一家來高雄找小怡旅遊散心......這些說不定都會更好。
小怡的朋友是覺得還不錯啦。這樣聽起來有點模稜兩可，而這都無法讓倪莉真正下定決心——無論是不繳費，或是繳費......她打算再問問其他人。
▌抱城工商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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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續集，但沒看過第一集《夜逃亡》的讀者也能理解唷～快來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