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itch|此起彼落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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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所有工作之後,艾苡晞散步到附近的市場裡買午餐,聽小杰說之前與他們公司合辦了幾次工作坊的陶藝師,在市場旁的巷弄裡開了一家新的咖啡廳,於是艾苡晞決定順道過去看看。

還記得當初來打工換宿時的艾苡晞,也有參與到那個陶藝工作坊,後來回到這裡工作之後,也斷斷續續跟著小杰去協助老闆的活動,於是她便帶著一絲期待走進了咖啡廳裡。

艾苡晞推開咖啡廳的門,一進門便看到幾個頗有年份,卻保存完好的實木傢俱櫃,櫃子上擺著各式各樣的陶藝作品,進門的右側是櫃台,但櫃檯沒有人,於是艾苡晞便自顧自地逛了起來,不久房子深處傳來匆忙的腳步聲,艾苡晞往腳步聲的方向望去,看見老闆穿著圍裙,帶著笑容走了過來說:「你好,一位嗎?」

「對,但我想要外帶一個磅蛋糕。」艾苡晞原以為是因為光線不足,所以老闆似乎沒有認出她。

「沒問題,那你稍等一下,櫃子上面的陶藝品有我自己的創作,還有其他朋友寄賣的作品,有興趣都可以拿起來看看。」老闆邊走進櫃檯,邊跟艾苡晞介紹。

啊⋯⋯看來是完全沒認出我。艾苡晞有些失望,但也心理有數,畢竟每次去幫忙的時候,主要跟老闆交流的也都是小杰,自己只是偶爾插上個一兩句話而已,怎麼還期望別人記得自己呢。

反正我本來就不擅長這樣的交流,就安靜的待著吧。艾苡晞在心中自我安慰著,但她邊看著櫃子上形狀特殊的花瓶,心中不知不覺燃起了一絲不甘心的念頭,雖然告訴自己無需在意,但身體還是忍不住做出了反抗。
「老闆,想請問有沒有名片之類的,可以讓我放在背包客棧的大廳給客人索取,啊我是果實現在的管家啦!」艾苡晞感覺到自己硬是擠出的笑容有些僵硬。

「哦哦哦!難怪我覺得你有點眼熟!」聽見艾苡晞這麼說,老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接著說:「你之前也在這裡打工換宿嗎?」

「對啊,後來聽小杰說這裡缺人,想說我也蠻喜歡這裡的,所以就回來做管家。」

「這裡環境真的蠻不錯的,那你做多久了?」

「我從去年底回來做⋯⋯到現在已經差不多要半年了。」

「欸那這樣你知道跟那個茜茜嗎?他們去年的那個實習生。」

「有啊,我算是跟他同期,我也是去年暑假來打工換宿的。」

「是喔!我之前還以為他是你們的員工,前陣子還問小杰怎麼很久沒看到茜茜了,結果才發現他只是暑假的實習生而已。」

「哈哈對啊,我們那時候也一直問他,要不要乾脆就直接留下來工作了,因為他真的很融入這裡。」

老闆從玻璃櫃裡取出切好的磅蛋糕,小心的放進紙盒中邊說:「啊你剛剛還有說要咖啡廳名片嘛,其實我是有印一些宣傳介紹,我找一下喔⋯⋯。」老闆在櫃檯四周翻找了一番後說:「你等我一下,我進去裡面拿幾張剛印好的宣傳單給你。」

「好。」艾苡晞看著老闆再度走到房子深處,走回來時手上拿著一小疊牛皮紙色的宣傳單。

「這是我們之後辦開幕活動的宣傳,我原本想說晚點拿去給小杰,但既然你都來了,就直接給你,看你們要怎麼分配放在背包客棧還有創生基地的數量。」

「好喔,我再拿給小杰。」艾苡晞接下老闆手中的宣傳單,小心翼翼的放進她的帆布袋裡,接著順勢拿出錢包說:「那個磅蛋糕多少錢?」

「啊,對了你的蛋糕85元。」老闆再次走到櫃檯,接下艾苡晞手中的紙鈔:「收你100,15元找你,那傳單再麻煩你啦!」

「不會,反正也是順便,這裡整理得很漂亮,我會再跟客人宣傳這裡的,希望之後有空可以來內用。」

「謝謝你,有空再過來看看啦!」

「那我就先走了喔,拜拜!」艾苡晞邊推開門邊說。

「謝謝,拜拜!」老闆微笑點頭,目送艾苡晞離開咖啡廳。

一踏出門外,艾苡晞就被從左側來的午後艷陽照得刺眼,她趕緊舉起手擋住眼前的陽光。走在回去背包客棧的路上,艾苡晞忍不住想,雖然最後老闆算是有認出她,但沒想到在這裡工作快半年的自己,存在感竟然比想像中薄弱,好像不管去到哪裡,大多數的交流都不知不覺淪為客套。

離開小巷裡的咖啡廳,艾苡晞回到背包客棧,直接躺到大廳的黑色沙發上,沒有客人時艾苡晞常常躺在沙發上發呆或是睡午覺,她盯著天花板,想不起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主動對人保持一種稱不上冷漠,卻也難以真正親近的距離。

過去的她就算不想要,也會在面對任何人時帶著微笑,表現出活潑開朗、客氣有禮的樣子,那是她認為這個世界普遍喜歡的樣子,但這並不代表她待人不真誠,因為她是真的相信真實的自己就是如此天真爛漫,對待真正要好熟悉的人,她也確實會自然展現這樣的一面,而大多數時候的她,也從未想過要去分辨勉強自己與真實交流的不同之處。

午後的寧靜舒適,讓艾苡晞不由自主得閉上眼睛,腦海裡延續著剛剛思索的問題,開始閃過各種出現在她生命中的人際關係,有些漸行漸遠、有些不歡而散,也有許多陪伴她走到了現在,有不少甚至是在旅行中相識,並持續聯絡到現在的朋友,就像去年在果實打工換宿認識的夥伴,當時一起在這個地方經歷的美好,也成為她回來這個地方工作的原因。

回憶著過去,讓艾苡晞想起當初決定踏上旅行的契機,這個轉捩點來自她上一段不愉快的關係,在受夠對方無止盡的批判後,艾苡晞終於意識到,其實自己一直以來在過的是一個符合外界期待的人生,而不是她真正渴望的人生。醒悟的那一刻,她好像第一次真正認識自己,以及心中隱藏已久的渴望,她不願意再假裝快樂,她想要自由、想要真實的創作,所以毅然決然得離開上一份工作,踏上了一個沒有真正目的地的旅行,並試著在流浪中尋找能完整她的故事。

就這樣在旅行的過程裡艾苡晞遇到的人也越來越多,但她卻不知不覺中變得有些抽離,比起過去做什麼事情都沒多想,只是一股腦衝動投入,她開始對這個世界有所保留,變得更傾向先暗中仔細觀察,衡量著要釋放多少真實的自己給對方。思考著自己在人際關係上態度的轉變,勾起了艾苡晞在東部打工換宿的記憶,當時發生的事在她心中種下一個影響她至今的矛盾信念。

一切就發生在第一天她剛到達時,她從沒想過這種烏龍事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直到對方看見她,並以陌生的名字稱呼她時,她才發現對方竟然直接忘記自己那天要來換宿,甚至還把她認成剛好也是同一天到的換宿夥伴。

由於換宿時間是在三個多月前就確定的,對方在當時也貼了注意事項給艾苡晞,而過程中艾苡晞也沒有什麼特別想問的事情,因此直到換宿日之前,她都沒有特別聯絡對方。

現在回想其實在出發前,艾苡晞曾動過數次「是否要告知對方自己要出發」的念頭,畢竟對方在跟她確認換宿時間之後,就沒有再跟她聯絡這點,使她感到不安,但出於相信每個人都能做好自己份內工作的心態,最終艾苡晞沒有特別聯絡對方便直接前往,結果對方真的完全忘記自己要來換宿。

雖然當時艾苡晞嘴上說著沒關係,但她心裡卻對這樣的事感到荒謬至極,當時的她思索著這件事到底預示著什麼,如果一切以這種方式開始,是不是就是在告訴她到處旅行流浪就是這麼一回事,就算透過打工換宿在一個地方待了一個月,就算她再怎麼喜歡這個地方,她終究只是一個過客而已。

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艾苡晞決定試著成為一個真誠對待所有萍水相逢,但不留下任何痕跡就離開的人,她不會特別告訴對方名字,因為被記得也好,被遺忘也罷,那都是旅行的一部分。

所以在每個暫時停留的地方,艾苡晞都用著不一樣的名字,扮演著不一樣的角色,就像接起公司電話她便成為櫃檯人員一樣,她並沒有意識到這樣的扮演其實是她的保護色,對她來說面對這個時常不分青紅皂白的混亂世界,人不能沒有這些角色,不然就會在問題發生時自亂陣腳,甚至在最後一刻誤傷內在原有的真實與純粹。

陷入旅行回憶的艾苡晞產生了想再度展開流浪的念頭,當初下定決心要在這裡工作一年的宣言正在動搖。不管多少次,人在面對新的事物時,總會被那充滿希望的興奮感沖昏頭,回來這裡之前,她是多麼期待這份工作中嶄新的一切,但現在她的熱情已經被所有提不起勁的雜事消磨殆盡。
那些在旅行中,被邂逅相遇的火花所掩蓋的內在混亂,在這逐漸平淡日子裡,開始緩慢沈澱,混雜著孤獨、不安與焦慮的心,終究被日常的瑣碎過濾出來。

這時的艾苡晞明明就看見了,卻抗拒著意識裡那些被濾出的骯髒雜質,因此無論她怎麼調整自己,都無法甩開這種鬱悶的感受,無可奈何的她只能袖手旁觀自己的情緒,這份無力感讓她感到更加煩躁,因為直到此刻艾苡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仍然流浪在過去矛盾的謊言裡。
而最終艾苡晞選擇停止混亂的方式就是逼自己回到現實,她會想想自己養的小貓,然後說服自己別再胡思亂想,過好她安穩的小日子比較重要,她總是用現實的框架欺騙自己,反正再怎麼不屬於這裡,頂多就像原本規劃的一樣,在一年後離開也無所謂,之後的事之後再說吧!

這時門口老舊失修的木棧地板,發出了被人踩踏的聲響,腳步聲有些遲疑,就像是在確認方向一樣。
艾苡晞聽見後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隔著紗窗一個陌生人影走向門口,在對方碰到之前艾苡晞熟練得按下門鎖的解鎖鈕,向前迎接:「你好,是今天要入住的⋯⋯咦?」

話還沒說完,艾苡晞被眼前熟悉的面孔嚇了一跳,疑惑與訝異的情緒讓她不知所措,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對比艾苡晞震驚的反應,對方面對艾苡晞的表現顯得更加淡定,他帶著微笑若無其事得跟艾苡晞打招呼:「嗨嗨!好久不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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