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Wool and Water: 遊戲1和量子商店
毛線與水
四
愛麗絲面前的這個白棋皇后邋邋遢遢，衣杉不整，可憐兮兮的樣子。愛麗絲見她她身上到處都是歪歪斜斜的東西，還有很多別針，善良的愛麗絲於心不忍，想著幫她打扮一下，便說﹕「我可以幫你整理一下你的披肩嗎？」我不知道它怎麼了，皇后憂鬱地說，我想它是不是鬧脾氣﹔我這兒別了，那兒也別了，它就是不喜歡！如果你把披肩都別在一邊，它就沒法直了，愛麗絲說著，輕輕地幫她把頭髮整理好；天哪，你的頭髮亂成什麼樣子了！
愛麗絲小心地替她把梳子弄出來，盡力幫她把頭髮理好，又把她身上的別針整理好。然後說：「好啦！您現在看起來好多了。不過您實在應該有個侍女才好。」
「我很願意讓妳作我的侍女，」皇后說，「我一星期付妳兩便士，每個另一天 (每隔一天) 妳還可以吃到果醬。」
愛麗絲忍不住笑了起來，說：「我不想作妳的侍女，我也不想吃果醬。」
「那是很好的果醬呢。」皇后說。
「至少我今天不想吃。」
「妳就是想今天吃也吃不到，」皇后說，「我定的規則是明天有果醬，昨天有果醬，但是今天絕不會有果醬。」
「但是總會輪到『今天有果醬』吧。」愛麗絲反駁說。
「那不會，」皇后說，「妳知道，我剛才說的是，每個另一天有果醬，今天不是另一天。」
「我弄不懂，」愛麗絲說，「這簡直叫人莫名其妙。」
「這就是倒著過日子的效果，」皇后和氣地說，「但一開始總叫人有點暈頭轉嚮。」
「倒著過日子！」愛麗絲驚奇地重複了一句，「我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可是這樣作有個很大的好處，它使得一個人的記憶有兩個方向。」
「我知道我的記憶只有一個方向，」愛麗絲說，「我不能記住還沒有發生過的事。」
「那真是一種可憐的記憶。」皇后說，
「哪種事，妳記得最清楚呢?」愛麗絲冒昧地問。
「下個星期要發生的事，」皇后隨隨便便地回答，一面把一大塊橡皮膏粘到自己的手指上，「比方說，國王的信使現在已經被關在監牢裏了，然而要到下星期三才會判他監。當然啦，最後才犯罪。」
「如果他永遠不犯罪呢？」愛麗絲問。
「那就更好了，不是嗎？」皇后說，同時用根緞帶把自己手指上的橡皮膏綁緊。
愛麗絲覺得這是無法否認的。「那當然更好了，」她說，「但是對那個信使來說，可不能算更好了，因為他已經受了懲罰了。」
「妳又錯了，」皇后說，「妳受過懲罰嗎？」
「只是在我犯了錯誤的時候。」愛麗絲說。
「那是為了妳好，不是嗎？因此懲罰只是使妳變得更好一些。我說對了吧？」皇后得意地說。
「不錯，」愛麗絲回答說，「可是我是由于已經犯了過錯才受到懲罰的呀，那情況就不同了。」
皇后說：「即使妳沒有犯什麼過錯，懲罰還是會使妳更好一點的。更好！更好！更好！」每說一個「更好」，她的嗓門就提高一些，到最後就簡直變成尖叫了。
為什麼愛麗絲吃不了果醬?
因為按白棋皇后定下的規則，明天有果醬，昨天有果醬，但是今天絕對不會有果醬。
哪一天才有果醬呢?
每個另一天 (every other day，原意為每隔一天) 有果醬。可惜「今天」永遠不是「另一天」，因此愛麗絲永遠吃不了果醬。
這是卡羅常用的雙關語笑話，讀者應該已經習慣了。但白棋皇后緊接著說，這是「倒著過日子 (living backwards) 的效果」。兩者如何相關? 讀者要留意，白棋皇后並非單單倒著過日子，她也是「向前生活」的，即她的記憶來自過去已發生的事情﹔但當她同時「倒著生活」，她的記憶便又包含未來未發生的事情。她的記憶有兩個時間方向。
當記憶有兩個方向時，時間還有意義嗎?
所謂的未來都成了記憶。
對白棋皇后來說，過去和未來只是兩個不同方向的記憶。當過去和未來都成為記憶時，那只能是一個時空凝固的狀態。因此，只有當下 (今天)，沒有另一天，因為沒有明天或昨天，當然便也沒有「明天有果醬」或「昨天有果醬」了。今天沒有果醬，但永遠是今天，所以愛麗絲永遠也吃不到果醬。卡羅暗黑的虐待狂若隱若現。
但在量子物理的世界中，過去和未來都能成為「記憶」，有這個可能性嗎?
關於國王信使因未來將犯案而被關進監牢裏的對話便很有奧維爾的味道 (Orwel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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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