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廟口金爐旁的小空地,一個阿伯挺著啤酒肚,上身穿著吊䘥仔,腳趾縫掛著藍白拖,腳邊擺著一瓶維士比。
不遠處還有一群阿伯在下棋,尋常的廟口風景。啤酒肚阿伯正坐在板凳上彈吉他,吉他是藍色的,淡淡的藍,帶點水彩般的暈染感,充滿青春氣息,和阿伯的滿臉鬍渣有點不搭嘎。
我尿急過來上廁所,匆匆走過看到這一幕,阿伯此時正好開口唱歌......
「我...已剪短我的髮,剪斷了....牽掛!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岔~~~」
媽呀!他唱的是梁詠琪的短髮,這衝突性極強的畫面,超越我頭腦想像,讓我瞬間無法思考。
如果阿伯唱的是「愛拚才會贏」、「酒後的心聲」,那就算了。
這麼少女的歌.......要知道梁詠琪唱這首歌時,青春洋溢、氣質逼人,一頭無敵俏麗的短髮,風靡萬千少男。
阿伯的歌聲,深沉渾厚帶著沙啞,就像一台20年的老爺車,你覺得他老了舊了零件掉滿地,沒想到他起步還很有力,當引擎發動聲嘎嘎響起,彷彿在宣告還能再戰十年。
此時我已經忘了要尿尿,傻呆的望著阿伯。
「長長短短...... 短短長長...... 一吋一吋在掙扎~~」
其實阿伯唱得挺不錯的,有他自己的味道。
要知道我在學生時代也有純情吉他夢,無論是什麼樣的男孩,當一把吉他在手,瀟灑自信地自彈自唱,帥氣就會無法抑制的流露,當男孩能夠精準的掌握這時刻.......什麼女孩都追的到,連文英阿姨也一樣。
此時此刻我已沉浸在阿伯的帥氣裡......
「反反覆覆,清清楚楚~~」
「一刀兩斷~~你的情話──你的……謊話──!」
歌曲的最後,阿伯聲嘶力竭,蕩氣迴腸,彷彿女孩一頭俏麗長髮在他歌聲裡肝腸寸斷,我的心也忍不住揪了一下。
這時我才發現一旁有個大嬸,已經站了很久......
「幹~唱完了吼!」
「叫哩去買豆油,買一點鐘割未轉來!緊去買豆油啦!唱啥小~」
長得很像文英阿姨的大嬸,正恰北北地瞪著阿伯。
只見啤酒肚阿伯瞬間放下吉他,起身立正站好,朝大嬸敬了個禮,夾著藍白拖,一邊忍著笑,一邊頭也不回往雜貨店的方向跑去。
旁邊下棋的阿伯們都在憋笑......
我看著這一幕,呆呆地張大了嘴......
此時大嬸氣噴噴的雙眼轉過來看向我。
「看啥!轉去看恁老母啦!」
我瞬間立正站好,也敬了個禮,此時尿液已集滿我的膀胱,我摀著褲檔,頭也不回地往廁所跑去。
尿尿的時候我心想著,大嬸站在旁邊那麼久,早就可以嗆爆阿伯,但還是等他唱完才大發雷霆,還挺講武德的。
上完廁所後,我回頭又經過了金爐,靜靜躺在那的藍色吉他,在夕陽的折射下閃著光芒,彷彿跟我招手。
我忍不住想起自己青春時代的那首歌、第一首學會自彈自唱的歌、第一次唱給別人聽的歌,還有那個靦腆又勇敢的少年......
於是我靜靜地,緩緩地走向那把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