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畫師

周墨的笔触落在画布上时，颜料仿佛有了生命。这不是比喻——他亲眼看着自己刚画下的蓝色线条在画布上微微蠕动，像某种单细胞生物般寻找着最合适的位置。工作室的灯光下，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右手悬在半空，不敢再落下。 "又来了..."他低声自语，喉结上下滚动。 三个月前，周墨第一次注意到这种异常。那时他正在创作一幅海洋主题的油画，画到一群沙丁鱼时，鱼群突然在画布上改变了游动方向。他以为是疲劳导致的幻觉，直到第二天，美术馆打电话告诉他，那幅画附近的观赏植物突然长出了鱼鳞状的叶片。 周墨放下画笔，走向工作室角落的玻璃箱。里面是他上周画的一只白鼠，现在它后背上浮现出与画中完全一致的蓝色花纹——那不是毛发的颜色，而是皮肤本身的变异。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只白鼠的智力明显提高了，已经能解开简单的迷宫。 "这不可能..."周墨的手指轻触玻璃，白鼠抬头看他，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异常聪慧的光芒。 他回到画架前，盯着未完成的画作——一幅人类肖像。画中男子的眼睛仿佛有生命般注视着他。周墨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掌握了某种超越人类认知的力量。 门铃响了。 周墨慌乱地用布盖住画架，擦了擦手上的颜料。透过猫眼，他看到两名穿军装的人站在门外。 "周墨先生？我们是国家生物防御研究所的。"为首的男人出示证件，"我们有些事情需要请教您。" 周墨打开门，心跳如擂。军方怎么会找上他？难道他们发现了... "您最近的画作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军人自我介绍叫林岳，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工作室，"特别是那幅《深海回响》，参观者中有三人出现了...不寻常的生理变化。" 周墨的血液瞬间凝固。他们知道了。 林岳走向盖着布的油画，周墨想阻止却动弹不得。当画布被掀开，画中人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看向来访者。 "有趣。"林岳露出微笑，那笑容让周墨脊背发凉，"周先生，您知道您拥有改写生物基因序列的能力吗？" 实验室的白光刺得周墨眼睛发痛。他被带到这个地下设施已经两周了，被迫进行各种测试。科学家们发现，当他全神贯注绘画时，颜料中的分子会重新排列，形成类似DNA的结构。这些"基因颜料"能通过视觉刺激直接修改观看者的遗传密码。 "今天进行第一阶段人体实验。"林岳走进观察室，身后跟着一名穿白大褂的女性，"这是程雅博士，项目首席科学家。" 程雅点头示意，眼神中有一丝周墨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我们会从简单的表型修改开始，"她声音平静，"请您按照这张照片绘画。" 周墨接过照片——上面是一个普通士兵的肖像。"你们要做什么？" "创造更好的战士。"林岳回答得干脆，"强化肌肉密度、提高痛阈、加速伤口愈合...想象一下，一支能自我进化的军队。" 周墨的手开始颤抖。他想起那只背上长花纹的白鼠，想起美术馆里变异植物。如果这种能力用在人类身上... "我不能..."他刚开口，林岳就按下了墙上的按钮。 观察室另一侧的金属门滑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被两名士兵押了进来。他眼神空洞，手腕上印着"117"的编号。 "117号志愿者，"林岳微笑道，"前特种兵，因伤退役。周先生，您要么帮他'进化'，要么看着他因'拒绝配合国家安全项目'而被处决。" 周墨看向程雅，希望找到一丝同情，但女科学家只是低头记录数据。他转向117号，那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求生欲，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画笔在颤抖中落下。 周墨全神贯注地描绘着117号的肖像，但按照林岳的要求，他强化了每一个特征——更坚毅的下巴，更锐利的眼神，更发达的肌肉线条。随着绘画进行，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能量从体内流出，通过画笔注入画布。 117号突然抽搐起来，监测仪器发出尖锐警报。 "肌纤维密度增加200%！"技术员惊呼。 "骨骼钙化速率超出预期！" "神经元反应速度提升！" 117号的惨叫充斥着实验室。他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揉捏重塑，肌肉隆起撑破病号服，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蓝色纹路——和周墨画中的笔触一模一样。 "停下！"周墨扔下画笔，"这会杀死他！" 林岳按住他的肩膀，"继续，画家先生。这才刚刚开始。" 周墨转头看向观察窗，117号的身体已经膨胀到原来的两倍大，皮肤开始角质化形成天然护甲。当实验体的眼睛突然变成画中那种琥珀色时，周墨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不仅在改变117号的身体，还在重塑他的意识。 "不..."周墨后退几步，"这不是进化...这是扭曲！"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设施。117号——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挣脱了束缚带。强化过的肢体轻易撕裂钢制镣铐，角质化的拳头击碎防弹玻璃。士兵们开火了，但子弹只能在那层生物护甲上留下浅痕。 "控制住它！"林岳对着对讲机大喊，随即转向周墨，"再画！修改它的攻击性！" 周墨呆立在原地，看着那个曾经是人类的生物屠杀士兵。程雅突然冲到他身边，塞给他一张门禁卡。 "B区出口，"她低声说，"趁现在逃！" "那你..." "我留下来拖住他们。"程雅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人性，"你的能力不该这样使用...快走！" 周墨犹豫片刻，抓起几张空白画纸塞进口袋，冲向紧急出口。身后传来林岳的怒吼和更多爆炸声。走廊里红光闪烁，警报重复着"隔离协议启动"。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一道道自动封闭的防爆门，终于在最后一秒挤进货运电梯。当电梯上升时，周墨颤抖着掏出速写本，画下第一笔——一只鸽子。 如果他能改变基因，也许还能挽回些什么。也许人类还有希望。 电梯门开，月光洒落。周墨奔向自由，口袋里那张未完成的117号肖像边缘，开始浮现出羽毛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