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有不適情節) 我從蛹口鑽出，展開翅膀，可惜還是濕的。
等身體乾，等翅膀硬，我倒掛於紙箱邊緣。有點迫不急待，畢竟從小黑蟲就盼望著羽化成蝶的這一刻。
這裡是學校的樓梯間，是中午，很安靜，沒見到人，我覺得這是生而為蟲最幸運的事，沒有小學生來騷擾。以前在自然科實驗室的時候，見識過小學生的可怕。他們把觀察箱打開，用嘴巴吹，用樹葉撥，用筆讓我爬，絕對不能爬，爬了他們更興奮，我只能假裝有一層看不見的牆，僵硬不動，裝死，這是我的方法。我活下來，成為一條肥肥的綠毛蟲。
後來，他們把觀察箱的蓋子玩壞了關不上，走了。我多等了兩天，才爬出觀察箱。爬出自然科實驗室，爬過走廊，來到樓梯間，往哪，往上，爬了一整天後，發現通往頂樓的門沒開，我累壞了，在陰涼處休息時，赫然發覺這裡是個隱蔽的好所在。我爬上紙箱，吐絲結蛹。我在蛹裡住到第五天，竟然被小學生發現，他們搖紙箱，用掃把戳我，差點就害我摔下去。第七天，我聽到打火機的聲音，我在蛹裡面緊張得昏倒，幸好火沒點起來。到了第九天，沒聽見什麼聲音，決定要鑽出來。
這時有人，他們走上樓梯，嚇我一跳，我仍倒掛在半空，但還不能動，抖開翅膀，翅膀有些感覺但我知道還不行，還要等。
還好，那是一個成年男子和一個小女孩，兩者的危險性都遠低於小男孩。但這兩人有點怪，小女孩負責搬箱子，成年男子負責拿刀片，不曉得要幹嘛。關於人類的事情我也只知道一些，我知道學生要上課，老師打分數，還知道大家都喜歡假日不用來上學（我也喜歡）。最近他們在準備一件大事，叫作畢業，可能是上台表演，不過畢業的觀念我還在研究，他們說只會有一次，不會再來，但又不是死亡。人類活得比我們久多了，我們只活五十天。
那個男人說就在這裡，女孩站立不動，拿的東西滾了一地。
男人拿出一綑像是絲的東西將她綁住，在她身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從嘴巴到眼睛，再裹住她高舉的雙手一直到手腕。我不知道這是在幹嘛，但從我的觀點來看，這個繭，包得不夠密，上端也沒固定好。男人將她的衣服掀起，也許幫她蛻皮。最後一次蛻變最重要也最困難。下半身也蛻去舊皮，乾淨了，光溜溜，那雙腿還在踢，搞得那男人很厭煩，他再用透明的絲捆住腳踝，往上裹住腿、腰、身體，繞了很多圈，整個包住，她就要變成蛹。巨大的蛹頂著牆壁，頂不住向下滑，我就說沒固定好。
突然間，我明白人類說的畢業，就是化蛹成蝶。
那個男人離開後，我拍翅起飛，飛高飛低，遨遊世界，煩惱全拋開，唯一的煩惱就是找不到分享喜悅的同伴。我飛到那個巨大的蛹旁邊，那雙鞋子微微顫抖，她還在怕。我告訴她，別害怕，不用擔心，一切都是過程。
文／圖：張原通
大家好，我是阿通，這是第八十篇故事，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修改很多遍，我寫的時候不時感到噁心，若造成您的不適還請見諒，感謝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