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車輪劃過泥濘的地面,濺起一片碎石與泥漿。李燦緊握著韁繩,目光緊盯著前方蜿蜒的小路。追兵的喊聲漸行漸遠,他運用尹淨漢在出發前交給他的地圖記憶,在錯綜複雜的小徑中巧妙轉折,每一次彎道都像是精心計算好的棋步,巧妙地繞過無人問津的村莊,並利用溪流掩蓋車輪的痕跡,讓所有痕跡在茫茫夜色中消失無蹤。
尹淨漢坐在院落中,遠遠地看見一輛馬車的燈火閃爍。他迅速上前迎接,當三人滿臉倦意地跳下車時,尹淨漢的眼中難得露出一絲放鬆。 「東西呢?」尹淨漢語氣中帶著急切。 「都在這裡。」崔勝哲遞上一只沉重的皮袋,裡面裝滿了密密麻麻的文件。尹淨漢接過袋子,隨手翻看了一下,確認無誤後,輕聲道:「沒錯,就是這些。」隨即轉頭,將牛皮袋交給洪知秀。「我們一起回去,跟國王商討對策。」
洪知秀深吸一口氣,將情報小心收好,望著尹淨漢說道:「淨漢,你留在這裡好好療傷。」語氣低沉,卻不容置疑。「崔勝哲,我把他交給你了。至少在他傷好之前,別讓他做傻事。」 崔勝哲微微皺眉,似乎有話要說,但最終只點了點頭。「知道了。」尹淨漢不甘心地反駁:「為什麼我要留在這裡?我是參謀,我應該加入一起討論才對。」 洪知秀語氣堅定:「我知道你很重要,也正是因為需要你,才讓你好好養傷。你看看你自己,站都站不穩了,一路上的舟車勞頓,你身體受不了的。」
尹淨漢本想再爭辯什麼,崔勝哲則在旁插話道:「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洪知秀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順榮,,你可以幫忙Vernon鎮守邊疆嗎? 」權順榮用非常有朝氣的語氣並舉起他的虎爪說:「沒有問題,王后陛下!」
聽完洪知秀隨後轉身向李燦揮手說著「我們走吧。」
夜晚的營地格外安靜,只有火焰偶爾爆裂的聲音打破寂靜。崔勝哲坐在帳篷外,修理著受損的長劍。他的目光不時掃過一旁的尹淨漢,彷彿在確認他是否安然無恙。
「你不用一直盯著我,我又不會自己跑出去。」尹淨漢的聲音突然傳來,帶著一絲調侃,他緩緩地走向崔勝哲,露出蒼白的臉。他的傷口仍然纏著繃帶,但那股自信的氣勢絲毫未減。
「你應該好好休息。」崔勝哲語氣平淡,低頭繼續檢查劍刃上的裂痕,眼中隱約帶著不捨。
尹淨漢走出帳篷,坐在火堆旁,一邊揉著肩膀,一邊挑眉看著崔勝哲。「就算傷著,我的腦袋還是清醒的。我能自己照顧自己,崔勝哲。」
崔勝哲抬起頭,眉頭微微皺起,跟著走出帳篷外,語氣有些嚴厲。「你應該在裡面,尹淨漢。」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但更多的是隱隱的關切,像是那個不願讓人看到的守護心情。
「休息得夠多了,總不能一整天躺著吧。」尹淨漢輕笑,坐到火堆旁,雙手撐在膝蓋上,微微傾身向前,目光鎖定崔勝哲語氣帶點俏皮地問:「不過,你看起來好像比我更緊張。是因為洪知秀王后的命令,還是因為——我?」
崔勝哲的動作一頓,但很快恢復如常。他的目光沒有對上尹淨漢,而是專注於手中的劍,嘴角卻不自覺地微微揚起。「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盡職守命。」
尹淨漢輕哼一聲,嘴角勾起一抹略帶挑釁的笑容。「說得這麼冷漠,真的是太傷我的心了。」
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火堆仍在寂靜的夜晚燃燒,火光閃爍著映照在兩人間的氛圍中,既柔和又燙烈。
「我是個孤兒,」崔勝哲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卻透著一絲掩不住的苦澀。他手中握著一根細長的木棍,輕輕撥動著篝火的餘燼,目光似乎游離在記憶與現實之間。「小時候,為了填飽肚子,偷過麵包店的麵包,也挨過不少打。那個時候,我以為,活著就是為了下一餐,其他的都不重要。」
尹淨漢靜靜地聆聽,沒有打斷他。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柔和,卻掩不住眼中的堅定。
「後來,我遇到了一群人,他們像我一樣,無依無靠,但卻有著某種……渴望改變的瘋狂。我們組成了一個小團體,開始偷一些更大的目標:貴族的倉庫、富商的金庫。但慢慢地,我意識到,僅僅靠這種方式,我們改變不了什麼。直到義勇軍的首領找到我,把我拉進來。」崔勝哲停頓了一下,眼神黯淡,他的嘴角微微扯動,顯得有些無奈。
「成為義勇軍的頭並不是我想要的,但他們需要我。我會打架、會規劃,最重要的是,我不怕死。」崔勝哲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苦笑。「所以,這一路走來,我沒後悔,但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地方。」
「那你怎麼會成為訓練兵,甚至讓王后這麼賞識你讓你做兵長?」尹淨漢終於開口,語氣中帶著些許試探。
崔勝哲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賞識我……也許是因為我對這片土地的情感吧?但說實話,一開始我以為洪知秀只是個高高在上的王室成員,與我們這些平民毫無交集。來這裡,不過是跪在災民面前,雙手沾滿泥濘,裝模作樣地與百姓一起搬石頭罷了。我那時候心想,這戲演得倒是挺足的。」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語氣略顯無奈:「於是,我那陣子簡直像個變態,竟然跟蹤了他好一陣子……但我發現,在這半年間,他日以繼夜地奔走,為我們四處奔波,沒有一天鬆懈。那一刻,我才明白,不是所有的權貴都活在象牙塔裡——他是真的在乎我們。」
尹淨漢聞言,忽然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促狹,語氣帶著幾分戲謔:「那麼,你愛上洪知秀了嗎?」
崔勝哲瞬間露出「你到底在說什麼鬼話?」的表情,白了他一眼,懶得搭理,目光重新落回火堆。「我不會輕易尊敬一個人,但他贏得了我的尊重,這座城市的敬意。」
話音剛落,一隻溫暖的手輕輕覆上了他的手背。
崔勝哲微微一僵,心跳不受控制地慢了半拍,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擊中。他下意識地抬頭,對上尹淨漢的目光——那雙眼睛裡沒有了玩笑,只有一片柔和的光。
「不開玩笑了。」尹淨漢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像夜色裡靜靜燃燒的火光,帶著某種難以抗拒的安撫力量。「你很了不起,崔勝哲。不管你承不承認,你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那些相信你、願意追隨你的人,不是因為盲目,而是因為你比自己想像得更值得依靠。」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崔勝哲的手背,動作極輕,卻讓崔勝哲心頭一震。
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有些不自在,他想要收回手,卻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捨不得。最終,他只是輕輕別開視線,語氣有些悶悶地嘟囔了一句:「你倒是說得輕鬆。」
尹淨漢輕笑了一聲,微微握緊了他的手。「我只是說出實話而已。」
火光在兩人之間跳動著,照亮了彼此眼中的情感。崔勝哲沒有再說話,但那一刻,他的內心似乎泛起了某種難以形容的悸動,如同夜風拂過平靜的湖面,留下細微的漣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