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靈我的人格特色之其四(二)地球是平的
(接上回)
在科學的語言中,世界觀不僅是一種哲學態度或文化信仰,更是一種認知框架──它決定我們觀察什麼、相信什麼、排除什麼、質疑什麼,並深刻影響我們設計實驗、詮釋數據與發展技術的方式。視覺、聽覺、觸覺、嗅覺與內在感覺所收集的資料,在大腦中整合為主觀經驗模型。
這些資料並非純粹呈現「客觀現實」,而是經過神經處理過的結果:大腦不斷進行預測與校正(predictive processing),根據既有信念解讀新資訊;海馬體與前額葉共同參與建構「記憶式現實」,將經驗統整成「這是怎樣的世界」。
這意味著:我們看到的世界,是我們大腦「預期會看到的世界」。
這種神經機制,使得世界觀具有穩定性與保守性,也使得新觀點難以進入。
除感知世界外,人類更會在經驗中尋找模式、建構規則。
從嬰兒學習物體恆存性(object permanence),到成人建立「因果信念」、「道德秩序」與「科學原則」,我們都在透過學習歷程建構世界結構的概念圖。
皮亞傑(Piaget)與建構主義心理學說:人類不是接收現實的容器,而是主動建構世界的工程師。
科學研究顯示,當新經驗與舊有模式衝突時,大腦會出現所謂「認知失調」(cognitive dissonance),迫使我們重新調整模型——這是世界觀成長的契機,但也伴隨不適與阻力。
然後,語言是我們世界觀中最具影響力的建構工具。
維根斯坦(Wittgenstein)言:「語言的界限,就是我世界的界限。」
除前述的文化語言,科學也自有一套語言——數學、符號、模型、定義——並非中性,它們會影響我們如何提出問題、設計假說與接受何種答案。
例如:
●牛頓的「絕對時空」世界觀,與愛因斯坦的「時空相對性」世界觀,就根源於不同的語言結構與邏輯假設;
●在微觀領域,量子力學的「機率波函數」語言,挑戰了古典世界觀對確定性的預設。
這兩個例子證明:語言不只是描述世界的工具,它塑造了我們能理解什麼樣的世界。
此外,世界觀的形成不僅發生在個體,也發生在文明層次。
湯瑪斯・庫恩(Thomas Kuhn)提出的「科學革命與範式轉移」(paradigm shift)理論指出:當舊有世界觀無法解釋新現象時,一個全新的世界觀就會誕生。
歷史上的科學革命——哥白尼革命(地心說轉變到日心說)、達爾文演化論、相對論與量子力學——都是整個人類文明在「觀點」上的劇烈重構,不只是科學理論的更新,而是整體思維方式、道德想像與人類定位感的轉變。
從「人是宇宙中心」到「人是演化一環」,這些世界觀改變也徹底影響了人類文明的發展方向。
然而,人類世界觀並非純然由邏輯與證據構成。
從心理學與社會神經科學的研究來看,世界觀的構成還有偏誤成分的參與。
例如:
◎確認偏誤(confirmation bias):只接受支持既有信念的證據。
◎團體同化(groupthink):因歸屬感而犧牲真理。
◎恐懼與威脅感受:導致世界觀極端化、防禦性解讀。
這些偏誤解釋了:即使面對相同數據,不同人會得出截然不同的世界觀結論。
像是,目前地球上,保守估計,便有數千萬人相信地球是平的。
基於教育年限、批判思考訓練與科學信任度與陰謀論接受度等因素上的落差,地球是圓的這件事,其實在我們的世界上目前尚不算是共識。
其中一個最簡單又難以反駁的理由是:
——你身邊有誰上過太空親自看過地球是圓的?
或者,我親身經驗遇過一個人。
他認為在火星上如果需要氧氣,只要多運動就會產生氧氣。
因為——不是「有氧」運動嗎?
他很認真地說。
沒有說笑。
我愣在原地,思維受到打擊,不知該從何解釋起……
(待下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