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完《我們與惡的距離》第二季的當天,現實中新聞上發生了可怕的殺人事件,同事對此事表達他們的看法,提到了對於台灣司法的失望,殺人犯會因為「可教化」能夠繼續吃著國家給的牢飯。這就是《與惡》第二季結尾交給觀眾勾選的項目,我們或許有一天有資格成為國民法官,共同參與一場審判,第十集的開放式結局昇華了整部作品,給予觀眾最終的選擇權,因為「每個選擇都可能改變未來。」比起非常火紅的第一季,筆者我更愛《與惡》的第二季,能夠見到編導在如此龐大複雜的人物關係中,找到了讓家人們團圓和解的可能性,讓觀眾見到可能能夠接住彼此的「烏托邦」。對我來說,《我們與惡的距離》第二季依然是神到不行的台劇,拿出了足以橫掃金鐘獎的演員演出,我得謝謝與惡團隊,給予我們這些社會公民,一次重新審視自己的機會。

當楊貴媚飾演的高張玉敏在舞台上唱起了黃乙玲的〈人生的歌〉,彷彿道盡了角色二十年來的辛酸,我想看完的每位觀眾,所有人聽了這首歌都會掉淚。高張玉敏這個角色可說是貫穿了《我們與惡的距離》第二季的關鍵人物,選角時看中了貴媚姐在《高山上的熱氣球》的精彩演出,沒想到她意外契合這類地方政治人物,不但具有交際手腕,懂得應對進退,看她與地方派系各家勢力角力實在過癮,高張玉敏這個角色是如此高難度,幾乎囊括了全劇的善惡兩面。起初觀眾會因為大媽對丈夫的私生女高政茗所做的事情感到氣憤,這也是當初她被利用成為高家一份子的手段,她把高政茗送入了敵方陣營的火坑,以此換取她的政治地位,但是到了影集後段,我們見到高張玉敏帶領兒子政光走入地方,儘管這對母子始終因為價值觀不同而一再起爭執,她仍陪伴他度過了被罷免的這段日子,高張玉敏釋出了悔意與善意,也願意重新接納政茗與她的子女。而薛仕凌飾演的高政光,不像是《人選之人—造浪者》中走出來的政壇人物,他有自己獨特的魅力,成功與林君陽導演執導的作品產生連結,甚至還有相同政黨人物的彩蛋。我們在《與惡》裡見證了高政光的前後轉變,他透過選舉走入體制想要進行改革,但是為了政黨、為了選民、為了恩師,他只能做出妥協,因而被說是「換了位子也換了個腦袋」,看著如此充滿理想抱負的年輕人,他的眼神不再神采飛揚而是變得黯淡無光,沒有人不會感到氣憤,只能慶幸有這場罷免案,讓他得以找回自己的初衷,此外,戲裡戲外的罷免案都在進行,也頗令人玩味。

飾演馬醫師的仔仔周渝民,顛覆了我對他過往演出的認知,拿到了能夠代表他的人生角色,一口流利的台語說著醫學術語,跟家屬應答對嗆更是難不倒他。他飾演一名難以走出喪親之痛的丈夫,第一集就以他的視角帶入,看著他暴走想開車撞死被送入醫院的殺人犯,因為對方隨機縱火害死了他的妻子與孩子。我相當喜歡片中描繪醫療機構內部也難以解決的問題,包含民眾總是把醫師當作神明的印象,但就算是神,也無法阻止悲劇發生,幸有魏主任成功接住了馬醫生,不讓他因為衝動失手造成下一起悲劇,因為主任始終相信馬醫生仍具有「人性」。影集第三集開始描繪過去亦森與政茗剛萌芽的曖昧戀情,亦森幫助她再度融入高家,卻也因此經歷了酒後遭到性侵的恐怖悲劇,政茗無法承受而選擇離開,到了第六集時,政茗來到醫院見治療中的先生時,瞥見了亦森在醫院裡重拾自信的模樣,她的眼裡滿是欣慰,因而能夠好好放下這份遺憾。到了影集結尾兩人再度聚首,散著步重提當年的往事,有趣的是兩人還分享自己正在吃的藥物,能讓他們不會感到這麼痛苦,讓他們想起那些美好的回憶。

至於執導過《疫起》的林君陽導演,他在《與惡》的七八集裡再度端出了他的拿手好戲,加入了「疫情」的元素,作為觀眾的我們,勢必也經歷過這段時期的苦難,因此很能夠共感,這次的重點則放在了隔離期間,醫生試圖到精神病患的家做家訪卻被拒於門外,家屬看到他們比看到病毒還恐懼,呈現出當時對於精神病患照護的難處。而于子育飾演的公衛護理師幸珠姨更是奪走了我的眼淚,不只有抱怨公衛體制不公的名場面,也呈現出她的不甘與悲痛,來不及向自殺過世的個案道別,卻被催促要快快遞上死亡證明就此結案,生命成了紙上的數字,這些全都讓她感到痛心。幸珠姨也是另一齣家庭悲劇的加害人親屬,看著當年的小姪女齊蕙長大,終於與姑姑幸珠相認的段落,我也跟著落淚,不禁讚嘆編劇這段也寫得太好,未免太感人了吧!

《我們與惡的距離》第二季為台灣社會開啟了溝通對話的大門,讓我們明白是非對錯不再如此絕對。這道門曾是亦森與政茗之間願意傾聽彼此、給予支持的情感之門,羅譽與羅卉這對小兄妹則在影集結尾打開了同一道門,象徵著這些悲劇人物能夠重燃希望並且迎向未來。我也頗喜歡亦森與政光這對從小到大的好哥們、好兄弟,他們臨危受命前來幫忙照顧羅家小兄妹的過程,他們彷彿也成了小大人,陪舅舅與馬醫生擺脫成人世界的煩惱。至於謝欣穎飾演的政茗,她可說是整個影集中最悲慘的角色,她無法擺脫「掃把星」這個標籤,接連經歷了悲劇遭人責罵,我想這能夠引起社會大眾的反思,對於新聞上報導同樣處境的角色,我們不該被仇恨心理吞噬,任憑流言蜚語亂傳而將她逼上絕路,而是要給她一條活路,不必改名換姓能夠繼續生活的社會。我實在佩服《我們與惡的距離》第二季,在如此長的時間跨度中,描繪著始終存在的惡,他們依然找回了那股療癒人心的力量,找回人性應有的樣子。作為螺絲的我們,是否能夠讓壞掉的水龍頭不再漏水,這是身為觀眾的我們能做出的思考,也是我們該接下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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