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爾芙有一本書叫做《自己的房間》,在裡面吳爾芙提出了「如果一個女人要寫小說,必須要有錢和自己的房間」這樣的核心命題。這並非單指物質上,而是在探討獨立思考及自由的深層隱喻。那個吳爾芙在的年代,女性很容易被消除、被噤聲,而物質上,他們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
其實我還沒完整閱讀完這本書,但光是她提出的命題,就足夠我思考非常久了。第一次聽到「自己的房間」時,我反過來思考自身的狀態,那時候的我沒有自己的房間,我從童年開始,就不斷寄人籬下,到了大學也只是住在宿舍裡,雖然我也稱作那些我曾居住的地方是「家」、「房間」,但跟「自己的房間」始終隔著一段隱隱約約的距離。
真正擁有「自己的房間」是今年四月,我因為實習課程搬離了宿舍。雖說是自己的房間,但這個租屋處其實還有當時的女友和我一起住;記得在交屋當天,我在自己的小帳開了一個直播,很開心地告訴朋友們:「吳爾芙說過,女人要有自己的房間,現在我也有自己的房間了,請大家好好恭喜我。」
自己的房間起頭,一則美好的隱喻;和女友的同居生活是延續,一部日常的連載小說。任何連載小說都有結局,所以我們也在這個新生活,這個原本充滿期待的生活裡迎來了我們的結局。
這陣子她收著行李,我在旁邊掉眼淚,這樣的畫面重複了許多次。但今天我不想哭了,眼淚差不多流乾了。只剩下很深很深的憂愁,關於生命即將遺失的那一塊。
整個家漸漸空出很大的空間,這意味著兩件事情:一、她要徹底的離開我了;二、這個空間將完全屬於我,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自己的房間」。
但這次,真正擁有自己的房間,我的心情卻很複雜;我試想著她真正離開的那天起,我可以一個人看書看到半夜,我可以大聲唱歌跳舞,我可以在我想要的時候做任何事情,我可以和朋友講電話聊天大笑,或帶朋友回家,從深夜聊天到清晨。
而我同時也知道,再也不會有一個人,那樣擁抱我入睡,那樣親吻我,那樣在出門前就幫還在熟睡的我擠好牙刷上的牙膏,那樣在我忘記帶鑰匙的時候為我開門,因為我總是健忘,或是再也不會有人那樣的疼愛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下一個人的了。
但我相信我會回去的,我可以回去,我有能力回去。我本來就是一個人。我相信我肯定能重新在這個「自己的房間」長出更多想法,有更多屬於自己的沈思,我會回去我自己的身邊,回到我的房間。
因為當世界缺席時,房間還是會在,房間裡有聲音——那是屬於我的聲音。那些空掉的衣櫃和空間,仔細看來像是一張白紙,所以也許「房間」從來就是一道提問,而我,要透過閱讀與書寫,慢慢為自己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