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撕下24號的日曆，看著25號的日期，他轉身拿起打火機，點了一柱香，朝祖先一拜。雙手將香插入香爐後，合掌、彎身，再拜——這是他每天固定的儀式。只是今天是25號，他拜完後，順手打開祖先桌的抽屜，拿出一疊發票。
那一疊發票有各種樣式：A4大小、長條紙本、橫式設計、熱感應紙……那是全家人出門後帶回來的，他一一收集、分類、整理。
以前，他總會戴上老花眼鏡，從報紙上抄下對獎號碼，一張張細細比對後三碼；只要中獎，再往前對下一碼。他曾在某一期中獎三張，共六百元；最大獎是一張四千元。每次中獎後，他都會開心地把發票收進皮夾裡。早上四點，他就起床，報紙早已送到門口，對完獎號後，他就開始期待六點鐘一到，叫小孫女起床。他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的理由」，像偷偷藏好的一顆糖，只想看她笑得甜甜的樣子。
等小孫女坐上他的狼125，他總會說：「阿公今日有康呼妳喔！妳下課要乖乖等我來載妳。」
下午四點，校園鐘聲響起，小孫女半走半跳地跟著隊伍來到學校側門旁的一根電線柱——那是他們每天上下學的交會點。這天，小孫女特別期待阿公說的「好康」到底是什麼？
一見到阿公，她立刻跳上野狼125，抱著他說：「阿公，我知影今日是25號，是不是你中獎啊？」
他們一起進了便利商店，換了200元。阿公笑著說： 「乖孫收好，別人不知影喔！這是咱兩人的秘密。」
多年後，他已不再騎野狼125。每逢25日中午，他會靜靜等著小孫女午休回家，把整理好的發票和抄好的號碼交給她，提醒道： 「若是中獎，記得六號去換錢，錢愛收好喔。」
2020年9月25日，小孫女看著祖先桌抽屜裡整好的7、8月發票，和一旁尚未整理的9月發票，輕聲對那疊發票說： 「阿公，我知影，中獎愛去換錢，愛收好。」
她低下頭，不敢太快眨眼，怕淚水落在那張他最後一筆字寫的便條紙上。
2024年7月25日，她對著星空說： 「阿公，你中四千元。」
然後，笑了一下——就像他那時，在便利商店門口笑著，塞給她兩張百元鈔那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