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外拍大約是在26歲,時局不好,沒有更體面的工作,朋友聽到工作內容委婉提醒:「是屎缺喔」,我不以為意。記得是燒烤店 (還是流水蝦店、吃到飽店?) 記憶模模糊糊,腳架架地比肩膀還高,補光燈在死去海產眼裡眨著,空無一人的店內都是海水的腥鹹。主管也在,畢竟要做到客人滿意,一向不喜歡生意人腦滿腸肥的眼神,還是跪著把錢掙了。
跪在滿版照片邊角修繕,手舉起達到日光燈高度,抬頭就是太陽,光線把眼角膜都勾破,眼淚嘩啦啦地流,主管手很穩,所有商品都在她目光所及、盡入囊中。「可以吃了嗎?」當晚熱騰騰地餐食已然灰敗,我想把相機當成筷子,夾一些放入記憶卡內,彷彿胃裡能充實起來;「還不行」主管語句精煉,手依舊很穩,我的相機連著補光燈一直顫抖,相片黏糊糊像是夏夜裡的涼被。那天將近九點吃完晚餐,甘之如飴地都笑嘻嘻地,有些陰影則隨著餐廳打烊一起留下。
陸陸續續修繕店家門面好多張日曆紙,生意人無論身形都腦滿腸肥,或許出問題地是我的眼睛,照片不再黏糊糊卻開始油膩膩,暖色系太暖冷色系則太鋒利,一張一張P好用照片搭配文字強灌給手機前的觀眾,不在乎口味,野猴子不需要營養師。就在28歲時,離開夥伴與桃太郎的雉雞,往北方而去,狗兒很難過,也只有她難過。最後一次聚在一起吃飯糰,飯糰黏糊糊的,寵物友善餐廳搞什麼?總之那些年,跪著外拍、站著逐日、躺著睜眼、坐著打顫,時局到現在依舊不好,朋友去了英國,但我仍被體面地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