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到五點》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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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舒隨意地看著周圍的街道,這裡比她居住的區域更鄉村,也讓她感到更自在,她將一華那件外套拉上拉鍊,好像這件原本就是她的一樣自然。她隨意地走著,一華遠遠在後面逛著,她發現巷弄裡的雜貨店,轉身閃了進去,不一會兒,一華發現尹舒不見了。

還在思索之際,沒多久轉角處,尹舒拿著一堆東西出現。


「走吧!」

「妳買了什麼?這麼多?」

「感謝司機大哥的辛苦囉!吃不吃枝仔冰啊!」

「回車廠吃?」

「海邊都到了還去車廠吃?難怪你單身到現在。」尹舒說完就跑。

「欸!妳!」一華笑著追逐往海邊方向跑去的尹舒。


夕陽西下,慢慢漲潮的海水逐漸被映照成紫紅色,他們沒有趕著最後的黃昏去戲水,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灘上吃冰。

「我買的口味你都喜歡嗎?」

「喜歡啊!我超喜歡芒果青欸!」

「該說你幼稚還是你老派?」

「買的人是妳欸!哈哈哈!」

尹舒開懷地笑著,一華也是。

「妳除了買冰還買了什麼?」一華自然地伸進袋子裡撈。

「仙女棒。」

「我也喜歡,但熄滅得好快。」

「對,所以我買了很多支。」

「這麼多支,都快趕上我生日蠟燭的數量了!」一華自嘲。

「哈哈哈!那就當作是生日許願囉!」

「如果是許願,那要不要說出來?」

「說實在的,每年沒說出來的根本也沒實現。」尹舒眼神黯然。

「那今天就都說出來吧!反正也不會實現。」

他們點起第一支仙女棒,直挺挺插在沙灘上,火光打在兩人的臉上,對方的臉龐都變得更加清楚,一絲情緒也藏不住。

「想要當冰店老闆,但沒有實現。」尹舒說。

「想不到妳是認真的?」

「真─的─。」

「好!敬沒有實現!」一華拿彈珠汽水跟尹舒乾杯。

一華點燃下一根仙女棒說:「想當個攝影師,但沒有實現!」

「敬沒有實現!」尹舒說,兩人又喝一口彈珠汽水。

「想要當DJ,但沒有實現。」尹舒說。

「敬沒有實現!」一華說。

「敬沒有實現!」尹舒附和。

「想要過上理想的生活,但沒有實現。」

「什麼是妳理想的生活?」

「我不知道,但反正不是現在這樣。我花了十年想要去忘記一個人,或者說想跟過去的自己告別,但是都沒有成功。」

一華沒有答腔,只是慢慢地點燃一根根仙女棒,為他們倆人打造了一排轉瞬即逝的仙女棒。

「那…是不是就是妳忘不掉,應該回去尋找的人?」

「不是,我想了十年,我非常確定比起那個人,我更喜歡那段回憶裡的自己,但是好像也不太確定了,我不確定那是不是真正的我。現在的生活其實很安穩,沒有什麼好嫌棄的,他們都說再過幾年,我就會知道這才是對的。」

「但什麼又是對的?我去參加朝聖之路時,也對人的一生感到很疑惑,那年我剛跟六年的女友和平分手。後來在路上我遇到一個人,應該是神職人員吧,他告訴我說,所有的一切為何這樣,其實要等到閉上眼的前一刻,才會明白。」

「Like a Rolling Stone!」尹舒說。

「Yes! Like a Rolling Stone! 想要身邊的人平安幸福,但沒有實現。」

「敬沒有實現!想要成為不讓自己失望的人,但沒有實現。」尹舒說。

「敬沒有實現!」

「想要再成熟體貼一點,但沒有實現。」

「怎麼會,你已經很好了。」火光一根一根的熄滅,尹舒說完挖著袋子裡發現,說:「剩最後一根了。」

「It’s your last chance.」

尹舒慢慢地點點頭,劃破火柴點燃最後一根仙女棒,周圍已經從橘黃色的天空轉為深紫色的晚霞了,在最後的光線裡,一華凝視著她的雙眼,怕錯過什麼似地,而尹舒只是沉默著,讓時光隨火光逝去,直到快熄滅前,她說:「想要你,但不會實現,不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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