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說:「一天,寫一日就好了」,就像馬修˙史卡德說的,「一次,戒一天就好了」。劉梓潔說他每次開始打字的時候,就會哭得不行,所以他告訴自己一次寫一日,可恨的事實是,寫作在大多時刻無法療癒自己,像是自己執筆朝自身開膛剖腹,用骨血以織就文字。
「我知道好多事不是我能決定的了,就連哭與不哭。總有人在旁邊說,今嘛毋駛哭,或者,今嘛卡緊哭。」這些合理不合理、繁雜的針對於女兒的禮俗,讓作者像個跑龍套演員,但是每次他都能哭出來,是因為真正的悲傷。作者習慣用荒謬且幽默的字句,包裝著悲傷的核心,或許是為了讓故事不再沉重,或許是為了讓自己在回憶裡喘息。這樣的表現我也時常發生,但我從來不以為意,直到某次和一位老師的深層談話中,他告訴我當下的此刻,在這間安全的小房間裡面,可以不用繼續習慣用搞笑的口吻方式來闡述故事,就那一瞬間,總覺得自己脆弱的偽裝被戳破,眼淚無地自容的奔湧而出。但我走出小房間後,依舊用說話不著調的方式幽默著,幽默著他人和自己(雖然更多時候我直接負能量爆炸+破防,但相信那只是我在信任的人面前的玻璃),因為一直淚失禁也挺困擾的。
最後,在短短的那篇<父後七日>的最後。「是的。我經常忘記。於是它又經常不知不覺的變得很重。......下意識提醒自己,回到台灣入境前記得給你買一條黃長壽。這半秒鐘的念頭,讓我足足哭了一個半小時。」記憶中的人,總會在某些一念之間浮現、立體,但是當你驚醒後發現,此人不在後的空虛、落寞,這樣的悲傷,只會隨著時間變得很偶爾偶爾,佔據你的一個半小時,影響你的一天,蔓延你的一生。我覺得最可怕的不是接受人不在了、物是人非的事實,而是你發現這件事造成的傷害是永遠無法修復的,你只能淡忘埋藏,但無法完全抹滅,那樣有機率被引爆的深水炸彈,讓我很恐懼。像是走在平坦的路地上時,下一秒就被扯進海裡下沉一樣。
每個人面對悲傷的心不同,不知道劉梓潔內心的悲傷是什麼樣的,在打磨這篇散文時是什麼情況,能拿到首獎,又是什麼心情?在後來拍成電影,大火,又是怎麼面對的?我知道寫作很多時候不是一件抒發療癒的事。
這本書後面,就是好幾篇散文,紀載著父後的好幾個年月。我覺得這本書的基調,就像是《花甲男孩》和《俗女日常》的綜合體,因為作者是彰化人,在回鄉拍戲時的描述,有濃厚的鄉土情感,而更多時候,敘事的方式也算幽默輕鬆,十分日常,也有些瑣碎的。
「每一層關係都緊密連結,和氣穩固,而能夠如此,的確是仰賴一次又一次的家族婚喪喜慶,如無盡的盛宴,大家在日常悲歡中,把稱謂再複習一次。」這和《花甲男孩》裡很多篇提到的很像,龐大的家族體系,只有婚喪喜慶才能難得的匯聚眾親戚。但能夠有如此龐多繁雜的親戚其實挺幸福的,雖平日無走動,但一旦需要幫忙,感覺長輩的一通電話過去就有好多後盾,來自不同家庭、城鎮和職業領域。這樣的安心,是依靠血緣牽引著,雖然交集不深、沒有往來,但扯上一絲血親就夠了,至少會千里迢迢得趕回參加一場共同的婚喪喜慶。
在把<父後七日>改劇本,準備拍成電影的時候,作者彰化家鄉的親戚就很給力,而鄰里這種有時候甚至比親戚還親的角色,也是很好用的。我覺得那些年紀大些的長輩,都滿有意思的,雖然有時候我們會對這些沒有跟上時代浪潮、有代溝的人們心存懷疑,但有些時刻不得不說,那些被社會磨練、歲月洗禮過的長輩,確實能令人感到安心。「外公自己在農會便箋上寫好子丑寅卯,與飾演道士阿義的金鐘影帝吳朋奉對戲,毫不生疏。」感覺也就只有這種看淡生死、歷經風大浪的長輩,才能如此淡定了吧,還有其他參與演出的在地鄉親們。靠譜。不得不驕傲一下,鄉下的資源就是牛逼。
在看到這句「舉凡勞師動眾、荷包不保、影響我爺從容規律吐納作息之情事,皆烏路賽。」時,我深有感觸,是一股怨氣。大家的爺都是這款的吧,像《童話故事下集》裡面的樹一樣。作者說正是這樣的遺傳,也許寫作就是他尋找逃脫咒語的方式。但我最近暑假在家,時常有感而暴怒從「烏路賽」來,看不慣爺總像一棵樹,他只在乎飯點有沒有飯、洗澡時有沒有換洗衣物等等,他從不參與奶奶的碎碎念大賽,不在乎奶奶煩惱的那些瑣事,我覺得爺甚至不在乎那個似乎是為他而活著的奶奶,還有所有人的死活,真的氣死我了。我討厭這樣的不在乎,也討厭總是為別人而活的奶奶,為了一個總是什麼都烏路賽的爺操煩,看著這些我無法改變,他們根深柢固的習性,我也只想大喊烏路賽,然後衝出家門,六根清淨。
雖然,作者寫了許多拍攝電影時的互動和家人,但我還是有些想了解,卻看不見的東西。就像是看得出來作者很愛他父親,卻幾乎沒有篇幅細講他跟父親的實際互動,讓他產生這麼濃厚的情感,難以平復的原因等等。但由於我大一上了一學期劉梓潔老師的課,所以我聽過老師分享的某些小事。例如他大學是登山社、有瑜珈證照、養了兩隻貓還有一些工作轉折等等。所以在看到後面某些篇章的時候,可以很好的和老師本人做連結,看著文字彷彿有老師的聲音當旁白。
在<上班族日記選>裡面一句「對,沒有別的選擇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什麼叫習慣。」我想作者應該是喜歡新奇、有變動的生活吧,所以他覺得這樣上班養成的習慣對他來說偏負面。但對我來說,我認為習慣是一種很得來不易、珍貴的事情,能在生活中擁有令人安心的規律很好耶,那是一種穩定,可以免去突如其來的措手不及和計畫外的意外。這可能也是我一直說,我未來想要當個社畜的吸引力吧(我朋友說第一次聽到有人的夢想是當社畜)。
關於旅遊的那幾篇裡,身為鮮少旅遊沒什麼世面,而且是嚴重路癡的我來說,實在難以有共鳴,唯一最鼓舞我的是,我以後絕對也要像這樣踏遍國家,能夠對於旅行侃侃而談。
不過在<雲南書簡>中,提到和愛情有關的事,我就有共鳴了。親愛的你最害怕大年初六,而後要接受慶典結束的冷清,但作者會選擇在大年初六就直接上路去旅行,或許旅行就能跳過節慶後的落寞。就像是害怕分手後的戒斷期,所以乾脆直接去旅行,在旅行中盡可能的感受當地,因為麗江會記得我,得以藉此延緩怕你忘了我的恐懼。
就算看完散文,也無法認識作者的全貌。但我看著作者敘事的筆調,感覺作者是一個活潑輕快的人,但是和江鵝作家給我的感受不太一樣,但是他們的主軸不一樣所以我很難比較。只是他們都是貓奴,讓我覺得我是不是也該養隻貓?感覺養貓的人都很會寫作。
(我的心得依舊沒有全篇連貫的重點,就是想到什麼打什麼而已)/25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