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完這部片時其實很迷惘,他不像是《重慶森林》來的那麼直觀,而是用更破碎的敘事支撐節奏。杜可風的手持廣角的鏡位,讓本就凌亂的故事更貼近生活。角色之間的設定也為這部電影添加了色彩,利用角色之間的矛盾寫故事,把孤獨感用不一樣的形式呈現,混亂的人生不就是一直擦身而過,想要抓的抓不住,遇到了也沒能力留下,如同電影中的歌曲《思慕的人》,心愛的人始終沒有回來,化成過客離開了我們的生活。
1.搖晃的手持攝影,帶出混亂的人生
如同在之前在《春光乍現》那篇提到的,杜可風的攝影往往可以替電影定調,在墮落天使中,透過大量的手持鏡頭,讓王家衛本來就虛幻的電影添加了很多不安定的元素,那些晃動的鏡頭就有如每個角色載浮載沉的人生,無助、孤獨、迷茫,每個角色看似個性都不同,但卻都被孤獨支配著,走不出迴圈。
藉由晃動感去敘述一個失序的迷宮
在《墮落天使》中,利用了很多的手持廣角鏡頭,搖晃、變形、近距離特寫鏡頭,讓香港變成了一個失序的迷宮。角色沒有明確定位,但鏡頭的混亂恰好映照了他們的內心,漂泊在名為孤獨的城市,安定感跟著鏡頭晃動。沒有固定式鏡頭的死板的呈現,也沒有長鏡頭的複雜的世界觀,手持的不穩定更可以去描述出王家衛要呈現的『孤獨』。跟《春光乍洩》相比,鏡頭中少了點溫柔,多了很多躁動。整部片像是醉漢半夜拿著 DV 一路狂拍,廣角鏡頭把城市擠壓到變形、畫面忽明忽暗,角色行徑也帶點瘋狂,搖晃的畫面使觀眾可以真實體會這失序的迷宮。
誇張的角色,瘋狂的人生
殺手x殺手經紀人x一夜的過客,搭配啞巴x瘋子,兩條故事線都充滿瘋狂荒唐,殺手的冷酷情緒與啞巴的誇張動作,在廣角鏡頭下顯得更加失重,如果說劇本給了每個角色的定位,那杜可風鏡頭就是賦予每個角色生命。王家衛與杜可風的互動就是互利共生的存在,王家衛負責想出看似荒唐的故事,杜可風就是負責將那故事賦予他該有的色彩,《墮落天使》不單純是呈現那超現實的生活,而是鏡頭語言帶你進入那些墮落者的亂流人生。
2.城市中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你也無例外
何志武的存在有如我們觀影者的借鏡,如果說黎明是浪漫的投影,那何志武就是觀眾的替身,因為我們不是殺手,我們無法有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我們人人都可以是何志武,都可以擁有那份笨拙的溫柔。兩種不同個性卻訴說的一樣的寂寞,卻都是那麼的直觀。
角色之間的互補,給了孤獨一個很好的溫床
電影中其實沒有給每個特別介紹名字,畢竟都是過客,名字似乎不是很重要,如同殺手(黎明飾)與過客女子(莫文蔚飾)最後的對話,兩人只有短暫的相遇,說好的只有一個夜晚的溫存,莫文蔚卻貪婪的想要黎明記住她,然而對追求感情最熱烈的殺手經紀人(李嘉欣飾),最後卻是用最冷血的方法結束這段感情。殺手X經紀人X過客女子,這條荒謬的感情線呈現了孤獨不同的樣貌,殺手代表的是迂迴不定的情感,理當對於感情最無感,但卻是三人中最想不開的存在;過客女子代表的就那短暫卻最真實的情感;經紀人則代表對愛的控制與佔有,她的愛沒有說出口,卻用最轟轟烈烈的方式呈現。
雖然人生是啞的,但卻是最『豐富』的
劇中唯一有明確介紹姓名的就是何志武(金城武飾),雖然是一個啞巴,但是他的存在卻像是一盞明燈,點亮了灰暗的街頭。你沒辦法很直觀地去形容何志武這個人,但他卻是整部戲中最貼近現實的人類,雖然舉動很突兀,卻貫徹著自己對於生活的固執。為了生活而笨拙且努力貢獻著,何志武不會說話,但是卻用行動擠進這個世界,他的孤獨是最富有色彩的,他的身影穿梭在街頭巷弄,到處亂開店,試著在城市的角落留下自己存在的意義,他的存在雖然愚蠢卻帶著光,荒唐的性格就是他的水彩筆,用來替這個故事上色。
一樣的愛,天秤兩端的呈現
在李嘉欣與莫文蔚兩人的感情線中,黎明徘徊其中,李嘉欣帶來的是長期的陪伴,而莫文蔚呈現卻是短暫盛開的煙火,雖然莫文蔚與黎明的邂逅像是城市裡偶發的隨機事件,但是這種衝突感覺更像是王家衛在劇本中有意為之,在真實的世界中,愛情常常就是這樣子,不需要鋪成,偶然就發生了,然後也消失的特別快,莫文蔚就是那個「證明愛存在過」的人,但她只能是過客,只能渴求著對方能記住他。這種過客感在金城武與楊采妮的這條線也有出現,彷彿在訴說著不管你是誰,只要還漂浮在這世道上,都得承受這份孤獨。然而在李嘉欣的視角裡,愛卻是偏執的,我得不到的,那你也別想好過,一樣的愛意卻萌生不同的想法,這可能就是感情有趣的地方。
3.尋覓人生定位的無奈感
電影中每一個角色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活著,無論是瘋狂地追尋著愛情,還是突兀的闖入別人的店裡當老闆,亦或者像是無頭蒼蠅似的找尋情敵,看似荒謬卻真實的出現在世界的某個角落。
散播快樂的冰淇淋車乘載著何志武的人生
冰淇淋車是何志武的縮影,他努力的用自己的方式讓別人感受幸福,何志武雖然笨拙,但卻用自己的方式在『散播快樂』,那台車乘載的不只是何志武的理想,包含家庭與愛情,開著代表幸福的冰淇淋車穿梭在混亂的香港街頭,把自己的溫暖散播給家人與愛人,也正是這個方式讓他遇見了他初戀,瘋女人楊采妮。楊采妮的出現跟何志武有著類似的瘋狂,一個到處去開人家的店,一個瘋狂的去敲別人家的門,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用誇張的方式去尋覓自己的人生,雖然最後何志武對於楊采妮來說只是一個短暫的肩膀,但楊采妮的出現讓我們看到,即使最邊緣、最笨拙的人,也能在某個瞬間,成為別人的依靠。但同時也提醒,這樣的依靠,不會長久。
回到孤獨的本身,現實中沒有東西是不會過期的
雖然電影中每一個人都在努力的活著,但現實總是那般的無情,遇見誰、失去誰、又與誰重逢、這些都是人生的必然,再怎麼的桀驁不遜的殺手也有想穩定下來好好找個『 Partner』的時候,看似無釐頭到處開別人店的啞巴也有知道自己應該長大穩定下來的時候,高冷會過期,瘋狂也會過期,就像《重慶森林》的鳳梨罐頭,所有的東西都有保存期限。情緒退去之後,回到原來的孤獨。
電影的最後用何志武以及殺手經紀人的『冷』作收,呼應著故事的主題,我們都在這城市的亂流中尋尋覓覓著,試著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這個『冷』正是孤獨具現化的產物,大家都尋找愛,但是最後留下的只有那閃爍昏暗的燈光。香港夜晚的迷亂,人與人不停的擦肩而過,注定沒有結局,在這個城市裡,你會遇見過客,可以充滿激情,也可以有短暫的溫暖,但最終留下的,還是孤獨。『冷』就是最終孤獨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