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夜冥離開那場混亂的酒館後，摸了摸懷中的銀幣。不多，但足以換回一點在城裡的立足之物，他走過石板鋪就的商街，花錢買了兩瓶廉價的治癒藥水，藥瓶上還沾著灰塵；在二手兵器攤上挑了一把刃口有缺口的長劍，以及一件已經磨損卻仍算結實的皮甲。
換上裝備的瞬間，他才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狀態——不再是河邊的垂死之人，而是一名能夠揮劍的戰士。
城裡的冒險者公會位於廣場東側，一幢厚重的石樓，門口掛著標誌性的青銅徽章。
推門而入，裡頭一片嘈雜：粗壯的漢子大聲討論賞金，魔法師們抱怨報酬不足，年輕的新手湊在任務告示板前指指點點。
空氣裡混雜著墨水與皮革的氣味，還有那種冒險者特有的躁動。
夜冥壓低聲音，走向櫃檯。
「……登記。」
接待的是一名中年女性抬起頭，先是打量他一身二手裝備，眉梢微微一挑，還是笑著遞來羊皮紙。
填寫名字時，他沒有遲疑：維恩。
「有介紹人嗎?」對方問道。
「沒有。」
「哪裡人?」女接員又問。
「...塞納。」他想起了農夫之前說的地方名。
「塞納來的的維恩。那你之前有做過獵人或者其他守衛的職業嗎?」
「沒有。」
「那只能給你最低的級別了，需要支付 3 納克銀。」
夜冥從口袋裡找了找，拿出了幾個納克銀幣， 就這樣，他以假名成為公會的最低階冒險者。
第一個任務不過是清理湖邊被魔獸啃食的屍體。對其他人來說枯燥又臟污，但對夜冥而言，卻是重新衡量自己狀態的最好機會。
——
湖畔陰濕的風帶著腥臭，夜冥正拖著一具半腐的獸屍往岸邊堆放，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呼喊與獸吼。
他眉頭一蹙，他意識到應該是一場戰鬥，他拖著獸屍向旁邊一個方向走去打算繞開這場戰鬥。
他剛好走到一處高勢位置看到了這場戰鬥，是一個小隊正在與一頭魔獸在戰鬥。
林間的空地上，一頭高大如牛的魔獸，滿身漆黑鱗甲，眼如血紅，正瘋狂地揮舞尾巴。幾名冒險者正在與之周旋：
- 一名壯碩的劍士，留著短棕髮，胸口掛著蒼星徽章，劍刃與魔獸的利爪激烈碰撞，臂膀青筋暴起。
- 一名瘦高的弓手，金髮紮成馬尾，不斷拉弓放箭，但箭矢多半被厚鱗彈開。
- 一名高壯的盾戰士，舉著圓盾護住身後的治療師，沉重的呼吸透出壓力。
- 一名黑髮青年魔法師，正吟誦咒語，掌心的火焰忽明忽暗。
- 一名女治療師，手握法杖，正努力維持治癒結界。
魔獸尾巴重重一掃，劍士與盾戰士踉蹌地飛了向後，結界瞬間破裂，女治療師暴露在獸爪之下，另外的弓手與魔法師在距離一百米的兩側。
發狂的魔獸面對眼前距離最近的女治療師，成為了它的攻擊目標。
「──莉芙！」魔法師驚喊。
眼見女治療師將會被攻擊，維恩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他就在剎那間衝了出去，利用飛行和加速魔法，飛到了魔獸的上空。長劍如黑色閃電，斜斬向魔獸的側頸。劍鋒雖因舊刃而鈍，但憑他精準的角度，仍切開鱗片，血濺而出， 魔獸痛吼，然而這下子卻徹底激怒了魔獸。
維恩剛好落地在女治療師莉芙的前方，繼而再衝向了魔獸最脆弱的腹部。
他也預測了魔獸的尾巴與巨爪攻擊，躲避後將魔法注入劍中直穿入魔獸的腹部，重創了魔獸。
「趁現在！」劍士這時大喝道。
弓手立刻放出連環箭，魔法師的火球緊隨其後。
劍士怒吼著揮下重斬，終於將魔獸壓倒在地，血流成河，哀號漸息。
——
戰鬥結束後，眾人喘息著圍攏過來。
莉芙眼眶泛紅，急忙走到維恩身邊：「多謝……你救了我。」
維恩收起了劍，淡淡說道：「下次可能沒有這麽運氣了。」
劍士收劍入鞘說道：「陌生人，多虧你及時出手。我是蒼星小隊的隊長──卡爾·羅恩。」
弓手挑了挑眉，帶著幾分爽朗笑意：「卡爾別這麼正經嘛。他救了莉芙，就算不是同伴，也算莉芙的恩人。我叫海爾達。」
盾戰士哈哈一笑，拍了拍胸甲：「布羅克。剛才要不是你插手，我這盾怕是撐不住了。」
魔法師禮貌地說道：「我叫尼爾 。」
維恩眼神一沉，只簡單報出：「維恩。」
卡爾也看出了他的疏離，便不再追問，只是誠懇地說：「不管怎樣，今日我們欠你一個人情。若有需要，來蒼星小隊找我們。」
維恩不語，轉身欲走。
夕陽在他背後拉長陰影，眾人望著那孤獨的背影，心中各有思緒。
維恩在暮色中回到城市。湖畔的血腥氣尚未散盡，心頭卻比夜色更沉。
他的步伐很快，仿佛在逃避什麼。
冒險者公會大廳燈火通明，與白日的冷清不同，此刻正是人潮湧動。任務板前擠滿了各式人等，粗鄙的笑聲、骰子落桌的聲響、酒杯碰撞的叮噹，混雜成一股嘈雜卻活力十足的氣息。
維恩走到櫃檯，把清理湖畔屍體的任務報告與殘缺的獸角交上去。文員看著他破舊的皮甲已被血漬染黑，眼神一閃，卻沒多問，只記錄了功績，丟來一枚銅質任務徽章。
「這是你的第一次完成任務，維恩。獎勵五納克銀。別小看，這也是起步。」
她語帶調侃，卻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夜冥收好獎勵，轉身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維恩？」
他回頭，正見到蒼星小隊推門而入。滿身血跡已清洗過，披上乾淨的外套，仍能看出他們方才經歷過激戰。隊長卡爾大步走來，笑容誠懇：「真巧，沒想到在這裡又遇見你。」
海爾達的聲音一如既往清脆：「原來你也在公會的人。」
布羅克則端起酒杯，哈哈大笑：「來！今晚我們要敬你一杯！」
維恩淡淡一笑，沒有推辭，只在桌邊坐下。
不久，酒杯斟滿，幾人圍坐。公會的喧鬧與燈火映在木桌上，也照亮彼此的面容。
尼爾微微側首，眼神仍然銳利：「你的劍術不尋常，維恩。若真是新人，不可能在那樣的時刻切開魔獸鱗片。」
維恩舉杯，神情未動：「只是運氣好。」
氣氛一時沉默，直到莉芙打破僵局。她柔聲說：「不管怎樣，你救了我。」
卡爾重重點頭：「說到這，我們正接到一項新的委託。需要獵取魔獸──『魘影蜥蜴』的心核液，用於製藥。據說這藥能對抗某些陰影瘴毒，但那蜥蜴極其兇險。單靠我們，怕是不夠。」
海爾達眼神閃爍：「所以，你要不要暫時跟我們一同前往？」
布羅克咧嘴一笑，拍著桌子：「對啊！反正你身手不錯，不比那些只會誇大其詞的雜魚強多了。」
尼爾卻冷冷補了一句：「但我們需要確認，你是否值得信任。」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維恩身上。
維恩垂下眼，手指摩挲著酒杯，心底暗潮翻湧。魘影蜥蜴的心核液──對他而言，或許真的有助於恢復魔力。
沉默良久，他終於抬起眼，淡淡地吐出一句話：
「我加入。但只是暫時。」
莉芙眼神一亮，其他人也各自點頭。
桌上燈火搖曳，映照出幾人新結的同盟，卻在維恩心底投下更深的陰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