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寫出什麼,
而是讓那些卡在身體裡的話,有個去處。
==那天思蘊沒帶紅色資料袋。
不知道為什麼,就只把那本平常不敢給人看的筆記本放進包裡。它是深藍色的,有點舊,封面上印著一句看不清的標語,字跡早已模糊,只剩幾個斑駁的筆劃,看不清是什麼意思。
坐在候診椅上,看著醫院牆上的塗鴉,手指輕輕摩擦著筆記本邊緣。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不想再只為了門診寫字。想寫一點,不給任何人看,屬於她自己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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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藥的狀況漸漸穩定了,雖然夜裡還是會醒,但醒來時,開始想寫些什麼?不是日記。也不是報告病情,比方說四肢無力,腦裡思緒很亂..。
思蘊要的是那種沒有目的地的書寫,就像走進動物園不用看地圖,只是讓腳自己選方向。
記得有一夜,寫下:
「我還沒習慣這個身體,但它現在比較願意讓我待在裡面了。」
寫完那句,關掉燈,竟然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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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診那天,她沒提那段剃頭髮的事,他也沒提。
但我們彼此都知道,那件事已經過了,像是暴風過境。
他看了她一眼,問:「這週妳有寫東西嗎?」
她點點頭,從包裡拿出那本筆記本,遞給他。
「但這本……不是要交的。」
他沒伸手,只是微微一笑:「那是妳的,不是我的。」
心裡像是被輕輕觸了一下。
我們之間的語言,慢慢轉換了,從交代病情,到分享節奏,從服藥反應,到寫作..。
他說:「我知道妳有在讀書。那些文字幫得上忙嗎?」
她說:「有時候有。有時候沒有。但它們讓我想活得有一點意義。」
他點點頭:「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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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思蘊回到家,坐在窗邊。光照進來,落在膝上的筆記本頁面。
她寫下:
「我不是寫得很好,但我總算開始不是為了求生才寫。」
第一次感覺,文字不是治療的報告單,也不是求救的訊號<而是自己重新和這個世界講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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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週的最後,我寫了一段話,放進了資料袋裡,交給他。
「不是文字在治療我,而是我在寫文字的時候,終於相信自己還有未完的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