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之後,什麼也沒說。
可整整一天,都活在那堵牆的背面。
==醒來時,天還沒亮。
沒有哭,沒有驚嚇,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像剛從另一個身體借回自己的感覺。
屋裡沒開燈,空氣卻很重。
那不是噩夢留下來的恐懼,而是一種遲緩的、像山霧一樣的壓力,貼著皮膚不願散去。
思蘊盯著天花板,心裡反覆出現那句話,「門明明就在那裡。」
知道,那不是牆上的門,是心裡的牆,它還在。醒著的時候,也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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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蘊一整天都沒有把夢告訴任何人,甚至連自己都沒完整想過一遍。
只是悄悄寫下來。寫進那週的日記裡,用鉛筆,不太清楚的筆跡。
沒有說那是夢,只寫:
病房空無一人。
桌上是寫了「空」字的資料夾。
有一個人站在霧裡,我知道是他,但他不靠近。
寫完後我把紙折起來,放進紅色資料袋裡。
那一刻,我才感覺到一點點輕。不是夢被說出來的輕,而是:
它終於不是只在我身體裡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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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診那天,和以往一樣。
他看著思蘊,問:「這週怎麼樣?」
她只是點點頭,把資料袋遞出去。
他沒有馬上翻,只是放到一旁,然後問:「睡得還好?」
她說:「有幾天不太好。」
「是戒藥的反應,還是……別的?」
思蘊沉默了一下。那一刻她有點想說夢的事。但又覺得那不該被說出來。
那是屬於某個不能打擾的區域。
她搖搖頭,只說:「沒有很明確,就是醒來時很累。」
他點頭,沒有再問。只是輕聲說:「那妳這週寫的,我就先慢慢讀。等我讀完,再和妳說。」
那語氣讓我安心。
因為我知道,他會讀,但不會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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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診間時,思蘊回頭看了一眼那扇門,正在關閉,一如夢裡那道窗。
忽然發現,那不是牆給她關的門,而是自己,在夢裡決定要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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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家後,思蘊重新打開自己的那本日記,翻到那頁鉛筆寫的夢境筆記。
在底下補了一句話:不需要被解釋的夢,是身體寫給自己的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