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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兵法,就是以正示敵,以奇制勝。」23歲的海老名秀節是少主戶次孫次郎的傅役。
「正...奇?」只有14歲的戶次少主孫次郎側著頭問道。「沒錯,少主。」海老名秀節解釋道: 「舉個例,你要攻擊我,你要怎麼辦。」
「不就是攻擊嗎?」孫次郎也拿著木劍對著他。
「那少主你就攻擊過來吧。」
「啊!」孫次郎大叫了一聲高舉著木劍劈了過。
不意外地被檔格了,然後兩人又退了向後。
「少主,那輪到我攻擊了。」
「放馬過來吧。」
海老名秀節佯攻擊左邊,在木劍檔格後向了右邊攻擊,就停留在孫次郎的肩膀前停下了。
「看到了嗎,少主?」秀節收回了木劍。
「是?」孫次郎側著頭若有所思。
「請問少主明白了嗎?」
「你攻擊左邊後再攻擊右邊。」
「那我是攻擊不了左邊才攻擊右邊?還是我一開始就已經計劃好攻擊右邊。」
「你是一開始已經要攻擊右邊的。」孫次郎思考了一下說道。
「哈哈,少主聰明。」他繼續解釋道:「我攻擊左邊是表面上,因此吸引你的注意力,這是正。而我真正攻擊右邊,是你意想不到的,這就是奇。」
「明白了吧?」
「是...」
「那少主試下能不能運用正奇攻擊我。」
孫次郎閉上了眼睛思考了片刻。
「啊!」當孫次郎再次睜開眼睛時,他大叫了一聲高舉著木劍劈了過去,秀節反應地用劍檔住了。
孫次郎俊俏的臉龐卻十分嚴肅,在他深邃的眼神之中藏著一股神秘的氣勢。就在那一瞬間,他彷彿感受到了孫次郎的殺氣,被那一秒的眼神而慌了神,只見孫次郎順勢攻擊了秀節的手腕。
「哈哈,少主果真聰慧。」他笑了笑說道,掩飾了那一絲的不安。
(剛才...是錯覺吧...)
「好,現在練習箭道。」
「連康,把弓拿來。」他向在不遠處的一名少年說道。
「是。」安東連康是安東連末的兒子,他是孫次郎的侍從。
雖然孫次郎只有14 歲,但他的體格比起相起大他5歲的連康,看起來居然也差不多。
孫次郎雖然有些臂力,但弓箭的準確度只是一般般。
「再來。」秀節說道。
「嗖~嗖~」
一筒箭大約有25支,已經射了4筒了,孫次郎開始感覺手軟。
「如果是一般的足輕(步兵)的兒子的話就可以了,但你是大將的兒子。再來!」
「是。」孫次郎並沒有怨言並繼續練習。
他看到了孫次郎手已經開始抖震,射出的箭也偏離得愈來愈嚴重。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少主。」當孫次郎把第6筒箭都用光後,秀節才說道。
「是。」孫次郎放下了弓後,手依然微微抖震中。
秀節走後,有一名年紀略大的少年走了過來。
「聽說了嗎?」那名少年說道。
「聽說什麽?」連康也湊了過來,孫次郎則坐了下來說道。
「聽說又有戰爭了。」
「咦,我怎麽不知道。」孫次郎吃驚地望著他說道。
「是父親說的。」少年的父親就是戶次家的近臣由布惟克。
「惟刑,真的假的?」連康望向了他問道。
「千真萬確,我聽到了父親在討論戰爭,還有...」由布惟刑比起安東連康還要大4歲,也是說比起孫次郎足足大9歲,孫次郎與連康也面面相覷。
「還有什麽...?」連康問道。
「還有...城主病倒的事。」惟刑望向了孫次郎。
「嗯,是啊,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孫次郎點了點頭說道。
「那戰爭的事呢?」連康又問道。
「聽說就在昨天由府內城來了使者,相信就是出征的命令吧。」
如果是由府內城來的命令,那必定是要戶次親家出兵吧,但現在親家正卧病在床。
「...但城主身體還未痊癒呢...」惟刑看出了孫次郎的心思。
「那怎麼辦?」連康也感到了憂慮。
「那就由我代父親出征吧。」孫次郎思考了片刻後說道。
「那我們也要與少主一同出征!」惟刑立即說道。
「對,我們也與要與少主您一同上戰場。」連康也跟著說道。
「那好吧,我現在就去向父親請求。」孫次郎跳了起來,一溜煙跑了去。
「怎麽樣了?」連康見孫次郎灰溜溜地走回來問道。
「被父親責罵了一頓。」他索性坐了下來。
「聽說右京亮回來了,要不然請求他吧。」惟刑建議說道,右京亮宗心也就是孫次郎的叔父。
「說得也是。」孫次郎又跳了起來,又向外跑去。
孫次郎跑到了戶次右京亮宗心的家邸。
「哦? 是孫次郎啊。」已經入道的戶次親久,法號宗心,宗心的年紀也只是比親家小一年而已。
「聽說叔父回來了,您還好嗎?」孫次郎向宗心行了一個禮。
「孫次郎又長大了。」宗心正在倒著茶,他微微笑著繼續說道:「來,坐吧。」
「叔父聽說了出征的事嗎?」孫次郎坐了下來。
「你是聽誰說的呢?」
「這個...重要嗎?」孫次郎問道。
「當然了,不知道來源就無法辨認事情的真偽。」
「是惟刑從他父親那裡聽到的。」
「可信嗎?」
「惟刑不會說謊的。」
「人是會說謊的,問題是你如何辨別對方有否說謊。」宗心笑了笑,繼續說:「孫次郎知道開鍵在哪裡嗎?」
「嗯...我不知道。」他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
「你必須有一雙慧眼,才能洞識真假。」
「那要怎樣才能有慧眼?」孫次郎側著頭問道。
「必須有相當的智慧。」
「那我怎樣才能有智慧呢?」他又問道。
「人的智慧有兩種。一種是神佛所賜的先天有的智慧,另一種是後天自身透過學習有的智慧。」
孫次郎不太了解箇中的分別,他側著頭理解著。
「現在你還不理解,沒有關係的,你慢慢會明白的。」 宗心就像一個慈祥的老人,語氣極之溫柔。
「叔父,那出征之事是真的吧。」
「沒錯。」
「叔父,孫次郎有事相求。」他一臉認真地說。
「到底是什麼事呢?」宗心的眼睛笑瞇瞇。
「父親現在生病,孫次郎不願父親帶病上戰場,願意代為出征。」
「哈哈~」宗心不禁笑了起來,他想不到只有14歲的孫次郎居然有這種思慮,根本就像個大人般。
「不可以嗎?」孫次郎感到很愕然。
「孫次郎!」宗心突然加重了語氣。
「是!」他不禁立即正襟危坐了。
「你有這種想法的確是值得煲獎,但是戰爭並不是玩耍,而是代表著流血和死亡。」
「必須有這種覺悟才可以。」
「孫次郎明白。」他清徹的雙眼露出了堅忍的眼神。
「本家由你祖父一代開始式微,如今已是衰落,今次出征不僅僅是一場戰爭,是關於本家的興衰。」宗心變得異常嚴肅說道:「本家勢力單薄,如果今次戰敗只會損害本家的實力,倘若勝了在大殿面前也要慎言慎行。」大殿指的正就是大友義鑑。
「是?!」
「孫次郎,我可以任信你嗎?」
「叔父可以任信我的。」
「今日所說之事絕不能對外提起,你能做到嗎?」
「可以。」
「很好,若果你走半點風聲,不但會招來殺身之禍,就連本家都無一幸免,你了解嗎?」
「孫次郎知道。」他不禁嚥了一口口水,他從未見過宗心如此嚴肅的樣子。
「城主之所以如此身弱多病你知道原因嗎?」
「不知道。」
「因為城主年少時曾得罪過大殿的父親(大友義長),因此才招致如此的毒手,雖然大難不死卻成了如今的模樣。」
「這樣還不足釋除恨意,就連你的哥哥也是被是被推上戰場被殺害。」
孫次郎聽到這裡已經感到莫名的憎恨湧上心頭。
「現在大殿的父親已經過身了,這種恩怨也應該抹去。」
「為什麼...」孫次郎咬著牙齒說道。
「我告訴你這件事並不是要你帶著仇恨,而是希望你明白現在我們的處境。」
「單單是仇恨是無法解決問題的,相反,它只會將人帶往絕路。」見孫次郎沒有說話,宗心繼續說下去:「你希望本家可以延續還是滅絕?」
「當然是延續了。」
「那你就不能種下仇恨的種子,仇恨一旦成長只會毀掉你的智慧,這樣本家可能因此而衰敗。」
「孫次郎謹記。」他依然握緊著拳頭。
「孫次郎,可知本家立身之本?」
「這個我不知道。」
「是道義。」
「道...義...?」
「沒錯,道者,乃是天地之理; 義者,乃忠義。」
「遵從天地之法則,堅守忠義之道路。」
「必須貫徹意志,這才是武士的所為。」
「知道。」
「孫次郎,希望你可以重振本家。」
「是的。」
「哈哈,這些事對你來說,或者也是太過早了。」宗心笑了笑,又變得嚴肅起來:「但孫次郎你有這種覺悟嗎?」
「我已經有這種覺悟了。」他凝視著宗心。
「很好,跟我來吧。」宗心徐徐站了起來。
父親與哥哥被害的真相,戶次宗心說的話在孫次郎小小腦袋之中引起了巨大的迴響,還有慧眼、智慧、道義等等也成為了孫次郎日後堅守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