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疑雲漸深
午後入值,尹仁公主照例召我至殿中。
案上仍擺著未閱完的奏疏,她卻神色隨意,開口便問:「澄煙後事如何?」
我垂手上前,恭聲回稟:「回秉公主,後事已由陸府接手辦妥。」
公主微微頷首,似不欲多問。可我心中存疑,當即試探——邊答邊抬眼,細細觀她的神情。
「不過……他的兄長陸澄川心有疑問。他說陸澄煙臨行前聲稱要赴殿下之宴,卻不知為何竟會受害於望雲臺。」
話音一落,殿內一瞬沉寂。
我故意補上一句,語氣極力平穩:「屬下已責斥過他。殿下並未設宴,他必是記錯了。我已警告過他,不得再胡言亂語。」
尹仁公主的臉色倏然一僵,旋即又舒展開來,唇邊泛起一抹笑意。「你做得好。旁人多口,反添事端,還是要替本宮分憂。」
尹仁公主語氣平靜,卻又似帶幾分打量,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才慢慢轉開。隨即淡淡道:「如此,倒不若讓那位陸公子入府一趟,本宮當面與他說明清楚,免得多生枝節。」
我垂首應是,心底卻湧上一股寒意。
——若真是誤會,何必親自召見?尹仁公主眼角那一瞬的變色,分明說明她在意。
下值後,我將那片碎綴小心夾於袖中,悄然前往內務府。
我不敢說這是自陸澄煙遺衣所得,只能以旁的藉口遮掩。
「殿下前日所著衣衫,不慎扯裂了袖角,需補繡。可這料子……」我將碎片遞上,佯作無奈,「不知庫中是否還有存料?」
老管事眯著眼接過,指尖在織紋上摩擦,神情逐漸凝重。
「姑娘,這料子可不是尋常布匹。」
他取出簿冊,翻檢良久,低聲道:「此為御製緞料,只供皇子府所用。每年數量有限,且領用皆在冊。如今庫中已無存,若要補繡,怕是難了。」
我心頭一震,卻面上仍裝作惋惜,低聲道:「竟是這般罕見?那……只好另尋相近之料,權作遮掩。」
老管事神色略緩,將碎片還我,口中含糊應了句:「是極,是極。」
我垂首辭退,快步離開,心口卻一片冰涼。
——這竟是皇子專用的料子,庫中無存,唯有在任皇子身上才有。若此物出現在澄煙遺體之上,真相只會愈發險峻。
入夜,燈火微明。陸澄川如約而至,披一襲青衫,肩背卻透著習武之人的挺拔。
「今日有何發現?」他開門見山。
我將白日裡的試探細細述來,連尹仁公主那一瞬的神色變化也不曾落下。又取出碎綴,告訴他查得的結果。
陸澄川凝視片刻,聲音沉沉:「皇子眾多,此料不止一人能用。但若真牽涉其中,澄煙之死絕非意外。」
我低聲道:「殿下欲召你入府,恐怕不單為『解釋』。」
陸澄川冷笑一聲,眉宇間盡是鋒銳之氣:「正好,我也要看她會如何說辭。」
他說得決絕,目光如劍。我卻心中微顫——文弱的陸澄煙雖逝,如今留下這位兄長,卻與他全然不同。若說弟弟是春風潤物,那兄長便是烈火焚薪。
「童姑娘,」陸澄川忽然低聲道,「此事兇險,你若不願再涉入,我一人亦能追查。」
我抬眼迎上陸澄川如鐵的目光,緩緩搖頭。「陸公子,我既已捲入,又怎能全身而退?況且,澄煙是我的朋友,我必須找出他的死因!」
話出口的瞬間,我心底竟湧起一股決絕的清明。
陸澄川一揖,起身辭別,腳步漸行漸遠。院落漆黑,風聲颯然。
我獨自立於燈下,忽覺背脊一涼——黑暗深處,似有視線凝在我身上。可當我驀然回首,巷道一片空寂,只有風捲落葉。
我暗自收緊衣袖,將碎綴緊緊壓在掌心。——這條路,怕是無回頭之日了。
https://youtu.be/73XaLax4-c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