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遠在一起》劇照
肉體恐怖電影(body horror)《永遠在一起》是澳洲編劇兼導演Michael Shanks的首部長片作品,由好萊塢明星夫妻檔戴夫法蘭科、艾莉森布里主演,飾演在一段關係中迷失自我的伴侶,而整部片的恐怖設定,在開場序幕就以發生在兩隻狗身上的事件做出暗示,對有毒的相互依賴關係做出尖銳的隱喻。
Tim(戴夫法蘭科)與Millie(艾莉森布里)已經在一起很久,但一直沒結婚,感情卡在不上不下的僵局。Millie主張離開都市搬到鄉間,Tim有點不情願地答應了,在那兒,Millie有穩定的教職,但夢想成為搖滾明星的Tim仍在浮浮沉沉,希望寫出好歌翻身。然而這鄉間似乎怪怪的,不久前還有夫妻離奇失蹤。
某天兩人在森林中健走,意外掉進某個洞穴,並且不太明智地喝了那兒的水之後,開始有奇怪的事情發生,兩人有時會莫名被強烈吸引,甚至身體有些部位會黏在一起、需要剝離才能分開,彷彿兩人身體想以他們無法理解的方式融合......從電影開頭親朋好友歡送Tim與Millie搬家的派對,已能看出兩人的關係令親友都有些尷尬,Tim內心大概明白,自己更像是個寄生蟲而非伴侶。他已三十好幾,但還沒接受兒時夢想不會成真的現實,更糟的是,近期他遭逢至親過世,造成嚴重心理影響,令他比之前更難相處。
在鄉間,Tim感到被困住,他不會開車,出入都得靠Millie載,友人與工作又都在遠方,眼見Millie在學校有穩定工作、還有對她特別友善的男同事,「Tim與Millie」還值得兩人努力嗎?
《永遠在一起》兩位主角的「相黏」設定,可視為將長期關係裡矛盾的親密感與厭惡感加以具象化並誇大處理。本片把「與某人分享生活並為此犧牲一定程度的個人自由」,轉化為類似「被外星人入侵身體並剝奪自我控制權與人格」的恐怖狀態,這當然是很誇張,但兩者的連結不難想像,畢竟愛情讓人向另一個人敞開心扉,與另一個人的生命糾纏,產生複雜的情感利害關係,這本身就是令人有理由害怕的事情。
Tim與Millie繼續在一起的原因,是彼此相愛還是彼此習慣?他們兩人在一起多年,有共同朋友、熟知彼此想法、了解性格與目標,有許多生活中的事情變成是兩人一起合作處理的,自己想做的某些事情是需要向對方報備、尋求支持的。「感到受限/受困」是不是「被愛」的交易條件裡面必然需要妥協的一點?他們是否已經成了對方的阻礙?兩人裂痕最清晰的一幕,是一場與鄰居的晚餐戲,揭示許多潛伏的怨恨和未解決的傷口。在這十字路口,是應該大膽承諾下去、為彼此犧牲與妥協,還是該勇敢停損分手?

《永遠在一起》劇照
編劇並未特別貶低一方,兩人的困境沒有絕對的對錯。從Millie的角度看,Tim像個扶不起的阿斗,但Tim不能用「廢物男友」一筆帶過,他真心愛Millie、會煮飯,並非只需索不付出的渣男,而且屢屢嘗試為Millie振作與改變自己,只可惜都失敗;Millie自己也算不上是完美伴侶,她對Tim的同情心漸漸變成了蔑視,尤其當Tim在鄉間開始發現自己有狀況、向Millie求救時,Millie一直無視、不相信,直到同樣的事情發生在Millie身上。而當兩人在一起太久,自己生命中的失敗或不快,都彷彿是對方的錯,怨懟累積起來變得很棘手。
不過,難就難在,他們雖然被困住,但這裡有愛。就算在他們最悽慘的時刻(例如被「黏」在一起的兩人急切地想辦法把肌肉鬆弛藥物吞進去的那幕),兩人依舊有一種原始的熟悉感與默契。要離開這樣的關係,還是會不捨的。
本片的肉體恐怖,其實帶著不少幽默感,有時極恐怖的時刻會令人同時想大笑,雖然視覺特效令人不安且略顯噁心,但又不會到破壞樂趣的地步。特別要提在學校廁所的一場戲令人很難忘(尤其男性觀眾應該都會覺得超痛)。
特效團隊真是辛苦了,把「人相黏在一起」的視覺呈現得頗有說服力,化妝和假肢,以及一些CGI,加上聲音設計(嘎吱聲、剝落聲和咯咯聲等等),非常有身歷其境的效果(可惜最後一幕結合戲的特效假了點)。
演員的表演也是功不可沒,兩人有時像是魁儡那樣被拉來扯去、或者將身體扭曲成非常不舒服的角度,頗為駭人。兩位演員在現實中是夫妻,更強化本片的效果,他們相處起來,不論是激情還是吵架戲,化學反應特別真實,當兩人最後在辣妹合唱團那首〈2 Become 1〉歌聲中結合時,即使畫面詭異恐怖但也有奇妙的和諧浪漫感。
比較可惜的是,《永遠在一起》花了不少時間描繪Tim的家庭悲劇,但這部分後來處理得頗敷衍,還有本片對於互相依賴關係的觀點頗為模糊,整體而言情感上的深度稍嫌膚淺。其實《永遠在一起》背景設定很有潛力,主題也是許多觀眾能共感的題材,最終成品也有許多亮點,很值得一看,但離真正的經典就是差了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