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何元凱的話，周辰風臉上有些沉重。 「你臉色不太對，怎麼了？」何元凱疑惑。 周辰風默了會兒，才低聲開口：「她之前曾經因為我一句話，寫了一篇日記。」 何元凱挑了下眉，並不急著發言，而是仔細觀察周辰風眼裡的情緒變化。「什麼話？」 「我只是……叫她下次撐不住的時候別逞強。」他看著杯中的熱氣升起，彷彿還能看見她低頭努力掩飾眼底漫出的濕意，「我沒想太多，但她的反應……太強烈了。」 何元凱嘆了口氣，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斟酌地說：「聽了你的描述，我有個猜測。」 周辰風頷首，「嗯，你說。」 「你應該也發現了，她對你的反應，不只是感動而已。」何元凱目光銳利起來，「她的整個心理機制，幾乎是把你當作活著的錨點來看待了。夢裡的你，對她來說是理想與溫柔的極致，是唯一值得信任的存在；但現實中的你靠近她，就等於是破壞她已建構好的防衛堡壘。她不是不願接近你，而是她的心理已經預設，現實終將帶來毀滅。」 周辰風低聲問：「所以她在夢裡會那麼熱烈，那麼坦白，甚至願意愛我，卻在現實裡總像逃避似的？」 「不只是逃避，是恐懼。」何元凱語氣緩和了些，但依然冷靜，「她曾經受過創傷，而且不是一次兩次。那種創傷已經深植她的價值觀，讓她寧願相信自己不值得被愛，也比相信愛會長久來得安全。」 「她在日記裡寫……她從不期待任何人真心扶她一把，甚至連自己都不能保證會對自己好。」周辰風的喉頭緊了緊，「這是什麼樣的心態……」 何元凱靜靜地點頭，「她這樣的人，不會輕易求助，也不相信任何人能承載她。所以當你說出『別逞強』這句話時，她內心的防線崩了——因為你剛好踩中了她最深、最渴望卻也最懼怕的地方：被看見、被理解、被在乎。」 周辰風陷入沉默。他忽然明白，蘇語甯為什麼在夢中那麼毫無保留，卻在現實中將自己藏得那麼緊密——夢是她唯一能控制的世界，現實太真，太容易毀滅她心中那份唯一的溫柔。 何元凱將手肘撐在桌上，認真看著他：「你若是真想走進她的真實人生，就要比夢裡的你更堅定，更耐心。她不是不能愛，而是，她需要被證明——現實的你，不會像夢一樣消失，更不會像過去那些人一樣，讓她後悔相信。」 周辰風微微顫抖地握住了杯子，像是抓緊某種決心。他喃喃道：「我想讓她知道，她不是獨自一人，無論夢裡夢外，我都不會離開她……但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相信？」 何元凱凝視他片刻，語氣低而緩：「先不要急著讓她『相信』，你該做的，是讓她感到『安全』。她信任你在夢中，因為你從不逼她、不否定她、不讓她痛苦。那就用同樣的方式，慢慢讓她在現實裡，也能感受到那種不會被傷害的安心。」 「辰風，她不是不願意靠近你，而是她已經準備好，在你最靠近的那一刻轉身逃走。你若真愛她，就要愛她連同那份膽怯與不安，不是將她拉出深淵，而是願意陪她慢慢爬出來。」 這話像一記重錘敲進周辰風心底。他終於明白，蘇語甯不是不愛他，而是太愛，才會害怕去相信這段愛能夠落地生根。 他抬起頭，看向窗外陽光斜灑的街道，低聲說：「她值得被深愛，而我……會讓她知道這一切，不只是夢。」
從頭開始閱讀：《界境之約》楔子：無聲之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