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周辰風坐在熟悉的書桌前，開啟那個他經常造訪的文學網站。他原本只是想翻翻小語的舊作，像平常一樣，找一篇她曾經發表過的散文來寫篇評論，或純粹沉浸在她那些如潛水般內斂的語句裡。 但今天，有個陌生的文案名突然映入眼簾。 「現實冒險」 小語又寫新作品了？他有些疑惑地點進去，發現裡面只有一篇，標題正是今天日期：5月14日。 他精神一振，是日記！周辰風懷抱著莫名的期待，打開了連結。他有預感，他終於能夠看見小語對於現實中的自己，最真實的評價了。 慢慢地捲動頁面，文章的格式非常簡單，果然是日記。但敘說的語氣，相較於她以往對於夢境的文字而言，顯得赤裸直白一點，卻也更加真實。 沒有詳細寫出今天具體發生了什麼，想來是小語並不覺得那些細節有什麼值得被記錄下來，然而，這篇日記中，有一大半篇幅都圍繞他的那句話展開，「下次撐不住就說，別逞強」。 本來周辰風並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特別，甚至自己可能當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僅是字面上的意義那樣，希望她別總是那麼逞強，他會難過。 但現在看到小語內心真實的想法，他才驚覺，這句話對於小語來說，代表了什麼。 「我從不真的相信自己可以依賴任何人，也不寄望有人能真心扶我一把。不是不想，而是我知道，沒有期待，就不會被這個冷漠的世界傷害。就連我自己本人，都不能保證，會永遠對我自己好。」 「當看到他在意外發生的當下，第一時間的反應是衝到我身邊幫助我時，我幾乎矇了。原來除了父母，竟然還會有人能夠待我如此；他，是真的在乎我的......我何德何能......」 「聽到他對我說，別逞強，就像滿心委屈的孩子，聽到父母詢問發生了什麼——我根本壓抑不住自己滿腔的情緒，眼淚幾乎奪眶而出。我，不想再硬撐下去了！」 「他是那麼優秀、是那麼美好，我怎麼捨得讓他期待落空、讓他難過，我又怎麼能不抑制把全世界都捧到他的面前的衝動。我好想，不顧一切地愛他，好想被這樣的他愛......」 「在夢境中，除了我自己，一切都是虛假的；他是虛假的存在，或許從他那裡得到的感情也只是假的。但無所謂，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為了將他永遠留在我的夢中，我願意付出一切，不是為了索取愛情，只是想留住活下去的意義與價值。」 「我本不需要現實中的他，能得到夢中的他，我心足以，我沒那麼貪婪，我有自知之明；但，他不該在現實中這樣靠近我，我沒資格也承接不住，他這是要害我啊......」 「我不知道他究竟怎麼看我，怎麼看待夢境中的我、怎麼看待現實中的我；我們關係在他的眼裡，又是怎樣的關係......」 「他讓我萌生了衝動，讓我想開啟一場超現實的冒險。我知道，我可能又會像過去那樣，獨自熱了一場戲，然後沉默著退場。但這一次，我不想錯失在現實中作夢的機會，即使它是夢，也一定是場畢生難忘的美夢。」 「就算這段關係沒有結果、就算他不是真心，我也願意記住今天，記住他帶給我的觸動，他讓我覺得，真實世界的幸運之神曾經如此眷顧於我；因為我曾經動過心，想去信任一個人，想去相信他能給我更多，那些我從不敢奢望的愛。」 「我不在乎結果如何，就算結局不美好，它依然會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沒有之一。」 「我想衝動一把，不計後果地擁抱真實的他。但，這是他想要的嗎？而我，真的可以嗎？我能給他他想要的嗎？」 那幾句話像是結霜的玻璃上，一道緩慢而小心的指痕——她沒有直接喊出名字，卻無比真誠地寫下了她內心的擺盪與渴望。 周辰風靜靜坐著，手指還停留在滑鼠上，久久沒有按下返回鍵。 「小語……」他輕聲唸出她的名字，內心被小語每一行情感澎湃的文字猛烈敲擊，他多希望小語就在他的面前，他想給予她最直接最坦承的回應。 他想把她緊緊地擁入懷中，狠狠地吻到她明白，他也如此地渴望著她，他隱忍到幾乎疼痛。他想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有多麼在乎她，他是真的愛她。 不只是情感，他也想要承載她現實中的一切，以及未來的一切！他不滿足於只擁有她夜晚的虛擬夢境，他更想走入她白天的現實人生；他早已準備好走進她的真實世界，他想成為她人生中永不後悔的選擇。 但是，現實中的小語和夢境中的小語截然不同，她害怕所有過於猛烈的情感與接觸，他不能嚇著她。一切，只能徐徐圖之。 小語，你且等我，等我走進你的世界裏，讓我愛你。
從頭開始閱讀：《界境之約》楔子：無聲之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