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乘近鐵名古屋線,約莫三十分鐘,便能抵達這座位於三重縣北部的城市——桑名。想必多數讀者和我一樣,初聽這地名時腦中一片空白,甚至脫口而出時,也難以勾勒出任何畫面。
「海」與「蛤蠣」,是較為人熟知的桑名。販售雜貨與新鮮蔬果的商店街、悠閒踩著腳踏車的居民、穿著西裝的上班族,構成了日常的律動。隨著腳步往海邊前行,河川上停泊的小船與映照水面的拱橋,隱隱透出江戶氣息,就在那一刻,我才驚覺—在這座仿若時空凝結的城市裡,我的旅途已悄然展開。

七里の渡跡
沿途腳下隨處可見浮世繪風格的「東海道五十三次」水溝蓋。帶著對桑名的滿腹疑惑,我踏上舊東海道,直到走到現被指定為文化財的「青銅鳥居」,那份困惑才逐漸解開。
在江戶時期,「東海道五十三次」就像今日的高速公路,自東京日本橋一路連結至京都三条橋。而桑名正是這條大道上唯一需要渡海的驛站。自名古屋熱田神宮啟程,歷經七里(約28公里)的海上航程,方能抵達此地。也因此,桑名在當時躍升為交通樞紐、繁榮一時。如今仍矗立的鳥居,正是昔日進入伊勢國的「第一鳥居」,默默見證著歷史更迭。

得天獨厚的寶藏地域
日本有句諺語:「うまいことを言ってもだまされない。その手は食わないぞ!」意思是:再好聽的話術,我也不會上當——「才不吃你那套!」江戶人則玩起了文字遊戲,將「食わない(kuwanai)」與「桑名の(kuwana no)」諧音結合,化成一句:「その手は桑名の焼き蛤。」(可見諧音梗自古以來就盛行??)
「桑名の焼き蛤」之所以能聲名遠播,正是因為這裡獨特的地理環境。木曾三川(木曾川、長良川、揖斐川)的河水,與伊勢灣的海水在此交會,孕育出風味獨具的蛤蠣。
這次我特地走進擁有百年歷史的老店「歌行燈」,點了一碗蛤蠣烏龍麵。大顆的蛤蠣緊實富有彈性,釋放出的鹹鮮與湯頭交織成淡雅的滋味在舌尖起舞,最後優雅地流遍全身。吃完後有一種由內而外的舒暢與滿足,難怪早在江戶時代,桑名的蛤蠣便被視為珍饈,還得進貢給德川將軍家呢。

夏季限定的休憩滋味
其實「東海道五十三次」的次並非指次數,而是驛站的意思。畢竟在這條漫長的道路中,肯定要有能夠歇腳之處吧!「桑名宿」便是在這樣的歷史脈絡下誕生的驛站之一。
飽餐一頓後,我來到「船津屋」這間創立於明治時期的老旅館,位置正是江戶時代桑名宿最重要的本陣(規格最高的住宿)舊址上。如今的船津屋已轉型為餐廳、婚禮現場與宴會場所。而夏季最受矚目的莫過於限定登場的剉冰,也是我此行的最大目的!
船津屋夏季限定的剉冰使用地下的天然水,需經七十二小時緩慢冷凍,才能呈現出高純度與透明感。我點了一碗當季的栗子口味:從頂部栗子奶油的柔滑香濃、增添口感的焦糖堅果到冰山裡隱藏著的栗子,每一口都帶來全新的感受,即使份量大得驚人,也絲毫不膩口。這不僅是味覺的饗宴,更像是五感徹底被打開,如同泡完錢湯後的爽快。
啊...在夏季的尾聲,我終於吃懂了日本かき氷的細膩與真諦。

曾經也有一座桑名城
帶上這份舒爽輕盈地離開,我繼續沿著舊東海道路線來到九華公園——昔日桑名城的舊址。明治維新後,新政府發布「廢城令」,拆毀城郭,用於建造防波堤。如今走在園區內,仍能見到天守台及護城河的遺跡。午後的公園裡,居民散步、父子打棒球,與我腦海裡的江戶盛景重疊,浮現一股物是人非的感慨。

永不消融的記憶
意外地探險反而讓我更認識這座彷彿遺落時光的城市。即使桑名早已不復江戶時代的繁華,在我心裡,它卻如同那一碗夏末的剉冰,在最燦爛的時光裡,竭盡全力地展現出精瑩剔透的細緻光彩。
Author / Shiba Lin
Photo Credit / Shiba L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