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隻小企鵝,名字叫「嘟嘟」,因為他從小就胖嘟嘟的,無論做什麼都慢半拍,他不但走路慢、吃魚慢、甚至連睡覺都比別的企鵝慢。當其他企鵝都早早滑進海裡捕魚時,嘟嘟還在冰上磨蹭,歪著頭看天空裡的雲,想著「那朵像不像魚的形狀呢?」
他是一隻有點奇怪的企鵝,不是壞壞的那種奇怪,而是那種 ── 有時候讓人摸不著頭腦,但又捨不得責罵的奇怪。
其實,嘟嘟最大的心願,是想要一條紅色的圍巾。「紅色在冰原上多耀眼啊!」他常常跟好友妮妮說:「要是我有一條紅圍巾,遠遠地在雪地上走,大家就都能找到我啦!」
妮妮翻著白眼說:「你是怕自己走丟吧?」
「嗯……也許吧!」嘟嘟不好意思的笑了:「但我覺得有條紅圍巾,至少脖子就不會冷了。」
這樣的傻話,讓妮妮忍不住笑了出來。
可是,南極不但沒有紅圍巾,連一條紅手帕也沒有。這裡只有冰、風、魚,還有彌天蓋地的雪。嘟嘟的夢想聽起來就像在沙漠裡想養金魚一樣不靠譜。
有一天,暴風雪來了。那場風雪整整吹了三天三夜。企鵝群全都緊緊擠在一起取暖。嘟嘟在隊伍的最外圍,被冷風吹得直發抖。風像刀一樣割過臉,連呼吸都會疼。
「好想有一條紅圍巾啊!……」他在風裡低聲說。
誰也沒聽見一隻小企鵝的喃喃自語。
第三天的早晨,風停了、天亮了,冰原恢復了寂靜。
可是當妮妮抬頭看時,嘟嘟不見了。
大家找了很久,在雪丘、冰縫、海邊,都沒有看到那隻笨拙的小企鵝。
有人說他可能被風刮走了,有人說他掉進海裡了。
妮妮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遠方,眼睛紅紅的。
幾天後,當陽光再度灑滿冰原,一隻雪鷗落在企鵝群的附近,牠嘴裡叼著一樣東西 ── 一小片紅色的布條。
那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妮妮輕輕接過來,那紅布條在陽光下閃著淡淡的光。
妮妮聞了聞,有一股鹹鹹的味道,像海水、也像眼淚。
半個月後,距離那片冰原很遠的地方,在一艘科學研究船上,一位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小女孩正趴在甲板邊,她是隨父親一起來南極觀察企鵝的。
那天早上,海上漂來一個奇怪的東西 ── 是一隻企鵝。
那企鵝渾身濕透,羽毛亂糟糟的,但仍在微微動著。
最奇特的是,他的脖子上,纏著一條紅圍巾。
「爸爸!你看,他有圍巾耶!」
女孩的父親連忙跑來幫忙,把那隻企鵝撈起來。
經過好幾天照顧,那隻企鵝終於睜開了眼。
他眨了眨眼,看見自己身處一個奇怪的地方。到處是鐵的牆壁、人類的聲音、溫暖的氣味。
「小傢伙,你好厲害,能在暴風雪裡活下來。」女孩笑著對他說:「我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
嘟嘟歪著頭,似乎聽懂了。
「就叫『紅圍巾』吧!」
從那天起,嘟嘟就住在船上。他吃著人類準備的魚,聽著女孩講故事,看著海浪一波一波拍打船身。雖然一開始有點害怕,但慢慢地,他覺得這裡也挺不錯。
有時他會邁著小短腿,一搖一擺的走到甲板邊,遠遠望著白茫茫的冰原。他知道那裡還有一群企鵝,也許還有妮妮。
他會輕聲說:「我還活著喔,妮妮別擔心。」
某天夜裡,海面突然劇烈搖晃,暴風雪又來了。整艘船像玩具一樣被掀起,女孩被父親緊緊抱在懷裡。
「紅圍巾!」她大喊,但聲音被狂風吞沒。
嘟嘟被捲入海中。那條紅圍巾在水裡飄啊飄,像一道火焰。冰冷刺痛他的每一寸皮膚,但他拼命拍打翅膀,努力游著。
他想回去,哪怕只是去看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風平浪靜,嘟嘟漂回了那片他熟悉的冰原。
月光下,他的羽毛閃閃發亮,那條紅圍巾早已變得髒髒的、且殘破不堪,但仍緊緊纏在他身上。
妮妮第一個發現他。
「嘟嘟!」她飛奔過來。
嘟嘟回頭,露出他那憨憨的笑容。
「我找到紅圍巾啦!」他喘著氣說:「真暖和。」
妮妮看著那條破舊的紅布,眼裡泛著淚:「你跑去哪裡了?」
「去了很遠的地方,那裡有一個小女孩,她會講故事給我聽。」嘟嘟笑著說。
「她為什麼要講故事給你聽?」
「我想她應該喜歡我吧?」
不知為何,妮妮吃醋了:
「哼!既然那女孩喜歡你,那你還回來做什麼?」
嘟嘟想了想,回答:「因為,我還沒跟妳說再見啊!」
於是,兩隻企鵝並肩坐在冰上,靜靜地望著天。
風輕輕地吹過,帶起雪花,一片一片,像無言的歌聲。
從那以後,每年冬天,當第一場風雪落下時,冰原上總會有一道紅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有人說那是嘟嘟的圍巾,有人說那是風在滑冰。
但妮妮知道,那不是錯覺。
那是嘟嘟在說:「世界再冷,也可以有一點顏色呀!」
而每當極光升起,整個天空被染成溫柔的粉紅,所有企鵝都會想起那個慢吞吞的小傢伙,那隻相信胸懷夢想就能讓世界變暖的企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