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越戰—《越南啟示錄》讀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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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1月閱讀

一九四五年八月革命後,九月初胡志明宣告成立越南民主共和國。法國扶植的魁儡保大帝雖交出政權,但一九四九年又在西貢成立越南國,之後更名為越南共和國(南越)。一九五四年法國打輸奠邊府戰役,日內瓦會議暫定南北越分界在北緯17度,兩年後越南人投票決定國家未來走向。

公投並未發生,同時美國代替法國進入越南,一開始只是援助,直到一九六四年東京灣事件,北越跟美國在東京灣發生海上衝突,美國開始直接介入越南戰爭,美軍進駐峴港,詹森授意對北越轟炸。

美國實行「南打北炸」,在南部的美軍進入叢林苦戰。越戰老兵不穿內褲,因為內褲會讓褲檔部位滋生真菌。美軍寫信告訴家人,「世上再也找不到一個比這裡更不適合打傳統戰的地方了...一腳踩下能淹到膝部的淤泥;叢林裡盤根錯節,在許多地方根本無從穿越:巨型大樹半遮天光,讓地面永遠昏暗。」

由於天氣實在太熱,美軍帶的偵查犬常脫水,最後變成阿兵哥要背狗行軍。澳洲偵查犬卡修斯雖經冰水浴急救,仍因中暑回天乏術,引發坎培拉的動保人士一場大騷動。(這本書時不時暗示某些社運者跟反戰人士很搞不清楚狀況,會搞亂一盤棋。)

陸戰隊的M-16步槍也有問題,常卡彈,士兵作戰到一半還要忙用通槍條或電話線清槍。抱怨幾次軍方都不承認,最後士兵們寫信回家投訴媒體,地方報紙引用一名陸戰隊講的話:「你知道最讓我們送命的是什麼嗎?是我們自己的步槍...我們發現,幾乎每一名陣亡美軍身邊,都躺著一枝死者生前曾經忙著修復的故障步槍。」(讀到這裡,不免懷疑這個陸戰隊是威廉沈,講話非常浮誇。)

空戰看起來也沒有比較輕鬆。美軍有休伊直昇機和B-52戰機,曾有阿兵哥將聖經詩篇第二十三章的經文改寫為「我雖然行經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祢與我同在...祢的杖與你的B-52都安慰我。」

B-52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尼克森在一九七二年展開的「線衛二號作戰」,是美國介入越南過程中最後的重要軍事行動,也是最大規模轟炸。美國在十一天內從關島安德森空軍基地出動七百二十九架次B-52,每天耗油兩百萬加侖。機組人員都很痛恨這份工作,自稱「關島囚犯」。

相較於從泰國烏打拋基地出勤的戰鬥機每次任務只有三、四個小時,從關島出發的B-52光是要飛到北越上空就要九個小時,投下炸彈後跋涉八千英里,與從沖繩起飛的加油機空中加油後才返回基地。不要說跟什麼地對空砲彈交戰或投彈,光是搭民航機九小時我都覺得好累。

華府給飛官的指示是原路線進出,被現場認為很無腦,最後基地指示去回不同路線,第一次出動成功了,但後來因為路線太固定,被越共猜個正著。被北越打中的B-52,倒霉的會在跳機後被擄為戰俘或失蹤,幸運兒則像韓斯里・康納上校,在發現飛機左舷爆炸後,他們決定轉航到泰國請求護送。兩架F-4戰機在一旁護航,這架B-52極力避免在北越或寮國領空上跳傘,最後成功飛入泰國領空跳機,撿回一命。

時序再拉回一九六八年。越共的主要領導人黎筍、黎德壽及南方局首腦阮志清決定展開春節攻勢,其他大佬如胡志明及武元甲都不在河內。此戰從一月下旬農曆新年一路打到二月,戰場遍佈順化、峴港、芽莊、西貢及其他人口稠密中心,越共調度兵力過程中(其實就是從自己基地的茅草屋步行到指定的作戰地點),沿途還有民眾請他們吃年菜年糕(讓人想到田中馬)。

越共打算將游擊戰轉為大規模傳統戰爭,這種作法當時未獲蘇聯或中共支持,美軍則認為應付這種傳統戰爭比應付隨時突襲的越共簡單。事後越共死傷慘重,數年無法恢復元氣,六八年後續兩波延續攻勢也未能得到什麼實質成果,鼓動南方人民揭竿起義也失敗。

然而春節攻勢也打擊詹森的信心,讓他主動退出下一屆總統大選,接著是尼克森跟他的國家安全顧問季辛吉上台。尼克森的目標只有讓美國體面地退出越戰,並未對南越多做著想。他跟季辛吉一步步將越戰「越南化」,不斷砍越戰預算及撤軍,終於在一九七三年一月簽署巴黎協定,越戰此後由西貢政權自行決定。

接下來一年多,北越跟南越繼續交戰,前者一次次試探發現美國人真的沒有回來幫助南越了。更糟的是南越拿到縮水的美援,又因石油危機,不得不停飛許多飛機。北越眼見機不可失,決定在一九七五年發動全面攻勢與起義,完成越南統一大業。

他們先攻擊邦美蜀的中央高地政府。邦美蜀淪陷後,南越總統阮文紹決定撤守中央高地,撤退潮引來許多難民跟慘絕人寰的故事,逃難過程中軍隊呈現無政府狀態,開始燒殺擄掠。武元甲不斷催促向南進攻,生怕統一前美國又跑來幫阮文紹打仗。南越節節敗退,美國大使館終於發現北越根本不在乎什麼和談,才開始撤僑跟相關人士。

無法在第一時間逃出越南的人,多半只好搭上破船漂流海上,運氣好遇上美國艦隊或其他盟友的駁船後轉往新加坡、英國或美國等地展開新生,不好的話…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家有一期讀者文摘,裡頭一篇文章寫某艘越南難民船遇上海盜,幾個人被海盜殺死,許多少女被拖到海盜船上強暴,難民僅有的財物被洗劫後,海盜放過他們,最後船抵澳洲,又受盡澳洲政府羞辱。我們這代人很幸運沒看到戰爭。光看讀者文摘的文章都覺得可怕。

本書雖詳實記載戰爭許多細節,但較缺乏蘇聯跟中共觀點。網路上有別的研究提到,越共到後來跟中共關係也不是太好,反而跟蘇聯較親近。周恩來甚至提過越南會鼎足三分,中國跟季辛吉曾討論過在中央高地再扶植第三勢力,再加上柬共、永珍聯合政府及中國雲南,河內政權將被中共四方包夾。

戰爭可怕,但背後的政治也很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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